众所周知,现代水墨人物画发展及其所取得的成就都离不开学院教育。有关专业技艺、造型能力以及艺术思想观念的学习与培养,人们都可以通过学院教育得到全面而综合性的提升。大半个世纪所形成的中国画教育体系仍是一个不断革新与推进的过程,伴随这个过程人们对中国画大概念的认识与梳理也在不断的深化与延伸。就现代形态下的中国水墨人物画教育问题而言,虽然大多数命题都是与中国画的大概念捆绑在一起,但是有些问题对于人物画来说却是可以单独拿出、自设命题的——至少这些命题在其他中国画学科中不是一个紧要面对或相当棘手的问题,如写生与造型。
与传统古典写意人物画不同,现代水墨人物画是一个更加强调综合创新能力的画种,只是单一凭借一定的笔墨技艺、一定的造型能力,或是只有了一定的艺术观念还是远远不够。简单而言就是一定的笔墨技艺一旦脱离古典文人画造型笔墨形态去面对现实造型时就会产生新的笔墨语言形态,而对于只是习惯了传统笔墨语言形态的画家来说,而对这种新的笔墨语言形态往往是很难不适应的(当然,适应了的也不一定是最好的)。这是因为无论对于一个时代,还是艺术个体来说,造型都是一个从低级到高级不断发生质变的过程。而且就中国画特有的笔墨及宣纸材质而言,笔墨技艺与造型表现的融合远不像油彩那样来得更为直接,因此这就需要我们通过长时间的写生创作训练来磨合,当然其融合可能性的大小好与坏还取决于写生体验的深度、艺术思想的渗化的成效的高低。
人物画写生之重要并不在于它的实用性,也不是某些人认为的只有在绘画的初级阶段需要写生,功名成就之前画写生或主题创作需要收集素材时才想到写生……。写生是一个综合性概念,不同工具材质的应用会提升你绘画的乐趣与综合表现素养,进而从中发现自我的绘画潜质。“写生”中“写”的范围可大可小,从画人到画物、从生活圈到自然生态圈、从室内到户外、从都市到城镇乡村……,传统中有、或是不曾有过的表述经验,我们都可借以现在时态下的心怀去体悟、推敲、表现客体的存在。在现实生活中,只要你有话要说,都可以以写生的方式去做,并且假以时日,面对繁杂物象笔墨就不再是一种累赘,思想也不再是沉重的精神包袱。
其次,对于“写生”这个概念的理解基本上是众说纷纭、各有各理。而且许多经历过写生训练的所谓“过来之人”一触及“写生”这个词汇,其认知还停留在上个世纪某个时段之中,单纯的把写生视为搜集生活素材,掌握、提炼、概括、快速画形技能训练的手段,也有一些过分夸大艺术观念及个人某个时段内的艺术风格,忽视写生的当代意义,贬损写生在具象绘画中的价值,凡此都有些顾此失彼的味道。其实,在我看来,写生作品的艺术含义体现在三个层面:技艺美、造型形态和思想观念,如果缺少任何一方面因素,作品都很难称得上完美。而且与写生造型相比,长期通过图片资料进行训练的方式除了方便经济实惠之外难有太多的益处,借助图片或许可以画出一幅或几幅没有错误的作品(历史题材作品创作除外),但是难有现场的激情感应。在一种忘我的状态下写生创作出来的作品会聚集许多美妙的错误、误会和幽默,这些交织在一起掩饰不住的恰恰是自己真实的存在。舍得放弃完美,在遗憾中不断认识、发现自己的潜质比用心得到一幅好作品更珍贵,毕竟写生不是为完美而去刻意为之的。
每一个艺术家的成长过程都有若干个艺术学习阶段所组成,不同的艺术阶段人们对写生的价值判断也会有所不同——写生有时是一种需要,有时又会用来消遣,有时又象是一种必须……无论怎样画写生应该以一种持续的方式进行,这样它会随着艺术个体的成长而慢慢的成熟并变得精彩起来。写生可以让我们的过去统一起来,让今天所做的更加有信心。
写生对每一位艺术家而言,不该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它是艺术的知识性表达,是面对艺术未知的创作过程。每一次的经历都是全新的,感受也都是别样的。这些并非因为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事与物全都是陌生的缘故,而是缘于我们内心确实存有感悟与发现的专业要求。我们所关注的往往都是常人不以为然的东西,我们所捕捉的也常常是轻易就被人们忽略的事与物,这是一种专业高度层面的体验,也是专业人的造型兴致所在。不过“写生”是有记忆功能的,它需要画家的持之以恒。如果开始做了又总是半途而废或者总停滞在技艺、造型或艺术观念的某一个认知层面,或徘徊在某一类的艺术表现倾向之中,你的绘画不但会显得早熟,问题也会越积越多。因此,从事绘画艺术不但需要有一双不同于普通的眼力,更需要拥有一种最普通人的感官与情感表达特质,若使二者平衡发展定是离不开后天的训练与培养。
简言之,写生要舍得时间、舍的辛苦、舍的挫折、舍的完美、舍的功名、舍的身份……。
2009年暮春写生林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