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泽先生也是我的老师,虽然他没有直接教过我,但我向他学习了很多。
我从美院毕业后留校和戴泽先生一起在油画系教书,前前后后共事了半个世纪。我跟戴泽先生有一段交往非常深厚,在1963年—1964年间,我和戴泽先生得到美术家协会的支持和赞助,两人一起到西藏住了一年时间。
那时我30岁,戴泽先生42岁,那会进藏条件很艰苦,没有客车,我们经由康藏公路进藏,乘坐的是部队接家属的带蓬大卡车,白天坐在行李上,夜里住在兵站里,要自己搬运行李。我们从成都出发朝行夜宿,经康藏公路到拉萨,一共走了半个月。我们进西藏后并未在拉萨停留多久,我们便前往位于措那的中印反击战前线部队,后来又到日喀则的一个小乡里。我们在那里一起住了近5个月,再后来我们一起去了纳木错农牧场。我们一起写生,画了不少作品,我印象中他在我们进藏时住的一个小庙里画的文成公主画得特别精彩。
当时一路风景很好,很可惜戴泽进藏后高原反应厉害,在车里一直闭着眼睛。一路上我趴在车上画了不少速写,到拉萨后休息了一段时间,待他身体恢复后,我们一起到当时的措那前线。当年不像现在交通便利开通旅游路线,以前无路可走,当时是找马过去的。
那时戴泽先生身体受到很大考验,我们去时部落派了马,回来时没马,我俩只有步行通过6000公尺山口回当时的师部,在返程时因为气压太低(海拔近6000公尺),戴泽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走了一会儿就走不动了,到后来他眼睛看不见东西,快要失明。我们于是让他休息,可又没有药,也没有什么能吃的,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宝贝——不停地让他吃水果糖,30里路我们走了8个小时才回去。后来我们骑马去纳木措湖,我马失前蹄从马身上摔下来,可把戴泽先生吓坏了,他还以为我摔死了。
在那时艰苦环境下,戴泽先生随时都很乐观。我们下去采风画画带的食物几乎没有别的,只有一种西藏的糌粑,是由青稞做的。偏偏那时糌粑质量还不把关,里面有很多沙子,咬起来一嚼就“咯嘣咯嘣”的有石头子儿响。
藏语里管吃饭叫“可拉萨”,吃糌粑叫“巴萨”,戴泽先生就学了一句藏语,每次吃糌粑时就说:“我又巴萨(巴沙)了,又巴萨(巴沙)了!”他幽默的表示糌粑里有沙子。他一直都是这样很乐观、很开朗。
这是我和戴泽先生交往最密切的一段经历,在西藏的一年路途中,我们几乎全程骑马,徒步,而有能蹭到解放军的解放牌卡车。我记得在路上他不停地给我讲徐悲鸿先生当年的故事,我知道徐悲鸿先生的教学方法和许多故事都是他那次告诉我的。那时在西藏我们洗漱只有到河沟里去洗,冰水很凉,戴泽和我一起洗脚时,他就突然想起来徐悲鸿先生当年吟的一句诗:“临清流而涤足,比赋诗更雅。”说得我很高兴!
八十年代以后条件好了,我还经常去西藏写生,但是,总也找不回几十年前,第一次去西藏的那种感觉,说不清问什么,但就是画不出来。。。。。。
只是后悔,当初太苦,带回来的写生太少…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