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中央美院艺讯网2023线上展览《“编辑”艺术：虚拟空间中的漫游者》正式上线（https://exhibition.cafa.com.cn），15组“艺术家+策展人”分别带来了他们的对话、创作与思考。艺讯网将陆续分享15个子展厅的精彩内容。
本期将带来策展人，媒体人，“凤凰艺术”联合创始人、全媒体总编辑肖戈与艺术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徐冰的合作展厅《被抵消的速度，结果一切如常》。2020年，回应疫情隔离所带来的日常生活，肖戈与乔纳斯·斯坦普共同陆续策划了展览“从屏幕到观念——50 年的历史”与“当速度成为形式：在屏幕里生活”，在后者中，48位中国当代艺术家被邀请用手机拍摄并制作一段 60 秒之内的视频参与展览，既回应屏幕与“线上”的历史与当下，也以实验的方式对当代社会的核心问题进行视觉探索。
其中，艺术家徐冰将展览“策展人语”以特殊输入方式将书写拉长，就此创作了作品“被抵消的速度，结果一切如常”。2023年，在“‘编辑’艺术”线上展览的全新语境中，肖戈与徐冰再次合作，这件作品也在全新的时间点，以另一种方式再次链接、见证与回望了云端线上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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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戈 + 徐冰的合作展厅
“当速度成为形式”，引申一步也可以说：“速度使一切成为形式”。从每日海量信息中，读到了什么呢？满足着屏幕上“信息流”的形式。思维早已停止，手继续在滑动，永远有未知的下一页。速度使人患上时间拖延症，其病状的后遗症人类还来不及计算。
这个作品，将《策展人语》（注：展览“当速度成为形式——在屏幕里生活”），用特殊输入方式将书写拉长。但新工具很容易找回被拉长的缺口，时间相等了，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徐冰
《被抵消的速度，结果一切如常》
文/肖戈
徐冰《被抵消的速度，结果一切如常》，单通道彩色视频，声音，15”，2020年
我相信每个人都还记得 2020 年最初的几个月，疫情的爆发改变了整个世界。我和丈夫乔纳斯·斯坦普（Jonas Stampe）作为策展组合，当时就意识到新冠开始改变人们的互动和生活方式，当然也会改变人们对艺术的看法和做法。
在疫情隔离所带来的那些日常生活中，人人与屏为伴，无时无刻，使得这个世界愈加依赖于屏幕媒介，手机、电脑、iPad、电视及其背后所承载着的无数信息。同时，线上展览、线上直播等已然成为画廊、美术馆和艺博会所必需的替代展示方式。回顾那段史无前例的时期，通过信息网络在云端传播艺术的密度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似乎全球艺术世界皆因新冠疫情被送上了“云端”。
于是，我们觉得有必要探索在线屏幕艺术的起源，并策划了展览“从屏幕到观念——50 年的历史”。该展呈现了世界上最早的云端艺术展示， 即20 世纪 60 年代末格里·舒马（Gerry Schum）倡导的“电视艺术”的最初雏形。展览展出了从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吉尔伯特 & 乔治（Gilbert & George）等23位艺术史上重要前卫艺术家的作品。我们认为，通过深入研究了解在线屏幕艺术的演变过程，将其起源形象化，从历史与当下的缝隙中，重新探寻对当下和未来的观看。
在云端传播和屏幕所构建的这种社交媒体所围绕的在线景观中，我们也不太清楚艺术创作会何去何从，所以，我们接着又策划了另一个展览——“当速度成为形式：在屏幕里生活”。我们将速度视为当下社会的一种核心，希望探索其带来的独立美学现象。此次展览邀请了48位中国当代艺术家，就此前在线屏幕艺术展的溯源，请他们根据当下来进行创作，以此回应历史，回应当下。
我们要求每一位参展艺术家用手机拍摄并制作一段 60 秒之内的视频。该展览的创新之处不仅在于其全新概念的提出和阐释，最重要的是以实验的方式对当代社会的两个核心问题：速度和社会关系进行了视觉探索。
“从屏幕到观念——50 年的历史”展览现场，2020年
其中，中国最具代表性的观念艺术家徐冰为此次展览创作了作品——《被抵消的速度，结果一切如常》。他甚至认为 60 秒钟时间太长，20 秒才是当下更为适当、贴切的形式。
2023年五月，当中央美院艺讯网邀请我作为策展人参与线上展览《“编辑”艺术：虚拟空间中的漫游者》的策划时，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的便是三年前曾策划过的这两个展览，并有幸再次邀请到徐冰老师与我一起合作。
徐冰的作品《被抵消的速度，结果一切如常》形式非常简单，但在概念上却耐人寻味。从屏幕上方开始，基本的偏旁部首以横线相继出现，并伴有类似机器敲击键盘的声音。这些每个人日常书写交流中使用的偏旁部首构成了汉字，但在这里却以一种相加的线性隔离方式出现。据我们理解，徐冰的衔接在概念上与他开创性的“天书 ”文字有关。“天书”构成了与汉字类似的偏旁部首系统，但作为字符符号，除了作为概念触发器之外，没有直接意义。在这件作品中，徐冰将汉字作为一种构形和语言解构为独立的笔画，这在一定程度上让人联想到最早期的电子通讯系统——电报中使用的调制系统。徐冰将字符解构为一个个孤立的部分，构成了另一种隐喻语汇，速度抽空了意义。这种解构实际上是对连贯整体的割裂，整个汉字被分割为异化的基本笔画，语言被转化为形式和速度，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在电脑键盘以机器般的加速度和速度敲击笔画的声音的衬托下，语言就像不可分割的碎片。这是一件看似简单却极具震撼力的作品，诗意的简洁和磅礴的气势则映射出徐冰视觉哲学的观点与特点。
徐冰《被抵消的速度，结果一切如常》视频截图
作为一位艺术媒体人，网络信息的策划编辑者，同时还是在实体空间和虚拟空间工作的策展人，我也关注观众的互动与反馈。在美术馆等线下实体空间，人们通常喜欢用15秒甚至更短的时间真正看完一件艺术品，然后就离开去看下一件，这是必须面对的现实。除了强烈的社交媒体艺术特征之外，“当速度成为形式”还试图阐明速度作为一种当代艺术形式的概念，而这种形式也是我们作为人类生存的条件。在某种程度上，它是实践与理论的典范，展示了物理空间的离线观看与移动客户端的在线体验之间的根本区别。
在线下展览，视频艺术作品由于现实原因被重复循环播放，这与当代艺术在线形式的体验截然不同；于在线形式中，观众的点击观看行为至关重要。这种不同具有多种理论意义，其中最突出的是它如何与鲍里斯·格罗伊斯（Boris Groys）等人提出的基于时间的新媒体艺术意味着并依赖于连续重复的普遍观点相矛盾。今天，我们的时间注意力被分割成了几秒钟。阅读一个标题，瞥一眼图片，快进一段视频，点击一个赞，然后继续向下滚动屏幕，浏览下一篇文章，或者用拇指一抹，更换视频。传统的大众媒体，如广播或电视，是有顺序、有秩序、有等级的，采用独白结构。社交媒体用户则每天要与朋友、熟人、名人和新闻进行成百上千次永无休止的公开对话。各种社交媒体平台引发了的行为变化，其深刻的社会后果难以把握。
三年疫情后的今天，人们从之前被迫进入“云端”到现在重新审视、主动研究作为替代空间的“云端”的行动，让我们看到了由疫情推动的线上艺术创作、线上艺术体验的更多可能性。或许关键并非在于在线艺术本身，而是人们如何接收、阅读和诠释，又如何观看、感受和分析，感知力已今非昔比。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人们的思想变得越来越分裂、割裂，如同一颗颗精神炸弹。“当速度成为形式”呈现并适应了当今在线社交媒体的即时时间现实主义，作为艺术家的徐冰正是用他简洁、诗意而又深刻的作品来展示这种理解和意义的分裂，符号的内爆。
问题的关键在于，作为人类，作为当代艺术的策展人、艺术创作者、观众和使用者，当速度成为形式能给予艺术创作与观看何种影响？我们该如何理解媒介、技术与艺术的关系？我们将如何看待虚拟空间里艺术的真实性？作为替代空间的线上展览在当下与未来的可能性是什么？这些关于互联网文化的发展与生态，“编辑”式的当代艺术创作方法，以及对策展人制度与话语权的反思等议题，都值得去进一步探讨。
策展人&艺术家简介：
肖戈，策展人，媒体人。出生于艺术世家，曾就读于中国美术学院附中、中央美术学院、法国艾克斯-普罗旺斯美术学院、法国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巴黎八大等多所院校，双硕士。旅法14 年于 2009 年归国，现工作生活于北京。肖戈具有以人为本的艺术态度，她将东西方文化观融合，在艺术实践中呈现了一种非二元论的开放式观看方式。
作为策展人，曾担任上海双年展“中山公园计划”策展人；2013年作为第55届威尼斯双年展平行展“大运河”策展人，以艺术之举推动中国大运河成功申遗；2013年于法国巴黎策划国际艺术城 50 周年纪念展“纤维之缘：万曼&宋怀桂”；2019年，大运河申遗成功5周年之际策划纪念展“共同空间——后非遗时代的大运河叙事》；2019 年，肖戈与乔纳斯·斯坦普（Jonas Stampe）成立策展组合，策划 CHAO 艺术中心年度大展“观看之道”，获《罗博报告》年度策展人奖，入围 ART POWER 100 年度策展人榜；2020 年，策划“从屏幕到观念—50 年的历史”“当速度成为形式—在屏幕里生活”等。
2014 年加盟凤凰卫视集团，任“凤凰艺术”联合创始人、全媒体总编辑，凤凰卫视领客文化副总裁、艺术总监。她带领团队将“凤凰艺术”打造成为国内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媒体之一，并策划完成多项极具影响力的展览活动。如 “中法艺术之春十周年项目—从时差开始” “中英文化交流年伦敦闭幕艺术庆典 ”“凤凰卫视 20 周年台庆巨献大展”“被仪式化的真实：苏新平作品展” “海阔凭澜——中英艺术时尚盛典 ”“美无止境——韩美林的雕塑世界 ”“超越时空的对话——吴为山雕塑作品展”“大脑的秘密”等。
徐冰，艺术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被广泛认为是当今语言学和符号学方面重要的观念艺术家，他始终以极具突破力的艺术创作拓展着艺术的边界。作品曾在中国美术馆、纽约现代美术馆、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古根海姆美术馆、英国大英博物馆、英国 V&A 博物馆、西班牙索菲亚女王国家美术馆、美国华盛顿赛克勒国家美术馆、加拿大国家美术馆、捷克国家美术馆及德国路维希美术馆等艺术机构展出；并多次参加威尼斯双年展、悉尼双年展、圣保罗双年展等国际展。
1999 年，由于他的“原创性、创造能力、个人方向和对社会，尤其在版画和书法领域中作出重要贡献的能力”获得美国创造性人才最高奖“天才奖”。2003 年，由于对“亚洲文化的发展所做的贡献”获得第十四届日本福冈亚洲文化奖。2004 年，获得首届“Artes Mundi 国际当代艺术奖”，评委会授奖理由:“徐冰是一位能够超越文化界线，将东西方文化相互转换，用视觉语言表达他的思想和现实问题的艺术家。”2006 年由于“对文字、语言和书籍溶智的使用，对版画与当代艺术这两个领域间的对话和沟通所产生的巨大影响”获美国“版画艺术终身成就奖”。2010 年被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授予人文学荣誉博士学位。2018 年，荣获中央美术学院颁发的“徐悲鸿艺术创作奖”。
（肖像版权：徐冰工作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