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立春，势象空间推出最新展览“三笑记”。相比势象空间运营以来，将主要工作投入于梳理与挖掘包括由吴大羽、张光宇、孙宗慰、罗尔纯等艺术家组成的20世纪中国现代艺术脉络，本次展览“三笑记”选择于春节前夕，联袂呈现陈忠康、卢俊舟、杨文涛三位既拥有多年深厚友谊，又发展出不同书学面向的书法家，期待为观众上演一出别具风味的开年“当代人文大戏”。
“三笑记——陈忠康、卢俊舟、杨文涛艺术展”展览现场
举办书法展览并不完全是势象空间一次实属偶然的尝试。机构在梳理吴大羽先生手稿过程中，发掘他对书法曾多有论述。吴大羽先生认为中国书法的最高境界，在于讲究势象美，在吴大羽与吴冠中先生的鸿雁往来中，也曾多次论及书、画与中国艺术的本质性问题，吴大羽的书法观点强调书画两法虽各有前程，却血脉相通，学习书学中的“势象美”对画学亦有启发。有趣的是，势象空间的名称也同样取自吴大羽的“势象理论”。但本次展览虽是从对吴大羽、张正宇等艺术家的书法研究出发，并逐渐扩散到更广泛地对书法艺术的兴趣之上。但具体到展览，与其称之为一次表情严肃，为书法艺术立坛布道的展览，势象空间创始人李大钧先生认为将“三笑记”定义为一个当代人文项目也许更为贴切。
“三笑记——陈忠康、卢俊舟、杨文涛艺术展”展览现场
“三笑记”中呈现的三位书法家，友情持续三十余载，却拥有各自截然不同的书法道路：陈忠康是学院派代表，被视作帖学重镇，学术名声远播，杨文涛是江南文化圈著名才子，而卢俊舟的作品则难以被书法框架定义，经常被看作介于书法家与当代艺术家之间的创作者。
陈忠康、杨文涛与卢俊舟，1995年
现任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中国美术学院书法学院学术院长的陈忠康，被书法界视作中国帖学领军人物。2016年，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的“中国艺术研究院著名艺术家系列精品展——陈忠康精品展”中，陈忠康曾在展览前言中如此自述——“我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坚定而刻苦的学古派，私意钦慕于如米芾、董其昌、王铎、何绍基等一路学古出新的路数。”并谈自己“学书三十余年，一路过来，摸爬滚打，须臾未尝离开古帖。”从经由几十载的专注而系统性的不懈努力，陈忠康在与古为徒的过程中，由博大帖学中潜入书法世界，于临中求创，寻求脱胎换骨。
陈忠康
陈忠康，苏东坡绝句两首，290×145cm，纸本水墨，2023
陈忠康，唐人五律之七，36×23cm，纸本水墨，2023
陈忠康，唐人五律之六，36×23cm，纸本水墨，2023
陈忠康在中央美术学院读博期间的导师，中央美术学院教授、著名书法理论家邱振中先生评价陈忠康为“当代书法创作中一个典型的个案”，并认为他对传统所下的功夫不仅极具代表性，也已经具备了某种重要特征。从魏晋、唐宋到明清民国，陈忠康均有取法，无论二王、米芾、董其昌、赵孟頫还是近代诸家，他有心体验和系统性地研究中国书法的整个传统，并在与古人以书写“对话”的实践中，开辟出一条旁人难以复制的创作路径。
陈忠康，满江红，180×96cm，纸本水墨，2023
陈忠康，欧阳少师令赋所蓄石屏，35×70cm，纸本水墨，2023
陈忠康，李义山绝句二首，36×70cm，纸本水墨，2023
陈忠康，册页六件，28×40cm×6，纸本水墨，2023
在展览现场，参展艺术家的卢俊舟回忆起他们三人的友谊开端，陈忠康与卢俊舟同是温州人，同在张索老师门下学习书法，卢俊舟称陈忠康为师兄，而杨文涛与陈忠康相识于国美就读期间，相识三十几年，即使三人对书法抱有截然不同的观念与追求，三人也在日常交往中交流艺术一向直言不讳，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思想相通与亲厚友情。
杨文涛
杨文涛是苏州人，1989年就读于浙江美术学院中国画系书法篆刻专业本科，与陈忠康是大学同学，“文涛是一个特别好玩的人，别看现在他只写伊秉绶，但很多人不知道，文涛具有超级模仿力，在我心目中他也是书写能力最强人之一。当年文涛大学毕业时到温州玩，陈忠康介绍我们认识。还没见面时，忠康就介绍文涛有个绝招，近代能想得出来的书法大师的字，他都能写得惟妙惟肖。见面后，我无论报出的谁的名字，他都只凭借一支毛笔，就可以写遍康有为、启功、沙孟海、梁启超、陆俨少......还都写得还十分地道，足矣乱真。”卢俊舟回忆道。
杨文涛，晏时风调，48×7cm×2，纸本水墨，2023
杨文涛，一室四时，68×13cm×2，纸本水墨，2023
杨文涛，清慎勤，135×48cm，纸本水墨，2023
杨文涛，当下不杂，77×30cm，纸本水墨，2023
1993 年毕业后，杨文涛入职苏州博物馆，在2007年转任苏州美术馆副馆长。很多人心中，尤其是陈忠康与卢俊舟两位好友看来，杨文涛是真正的江南才子，令人羡慕地在苏州这一方水土里，进入一个真正当代中国文人的生活状态。在朋友眼中，书法和篆刻并不是杨文涛的唯一，他长期从事展览工作，兴趣极为广泛，长期与书法界若即若离，却与文化现场保持着更亲密的关系。
近年来，杨文涛的书法基本只写伊秉绶，在展厅中，杨文涛的伊秉绶书风与陈忠康的系统丰富，和卢俊舟的当代探索，三人的书法面貌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张力。势象空间创始人李大钧先生谈到，展览得名“三笑记”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很多朋友都看到喜爱唐伯虎、文征明，爱美食、交友和生活的杨文涛身上，颇有“当代唐伯虎”的风度。
杨文涛，崔子玉座右铭，177×49cm×4，纸本水墨，2023
杨文涛，孙作座右铭，177×49cm×4，纸本水墨，2023
杨文涛，贪于闲静，99×25cm，纸本水墨，2023
杨文涛，无心到处禅，115×35cm，纸本水墨，2023
无论伊秉绶还是书法本身，也许都只是他进入现代人文生活的一种路径，也令书法的日常书写性重回案头纸上。卢俊舟认为，杨文涛这十几年来只写伊秉绶，或许与他长期参与打造大量文化项目有关，“比如他为姑苏桥不少文化空间都写过字，而选择伊秉绶，也许是因为这种字特有的设计和空间感，因而具备现代生活的实用性。”
据说，苏州园林古迹重建之后，今天人们看到园林里很多董其昌、文征明所写的匾额、对联的复原书写都出自杨文涛之手。书法只是杨文涛介入文化生活的形式之一，处于平等位置上的路径其实还有很多，包括且并不限于写文章、书法、画、篆刻、刻壶、评弹、收藏品鉴、展览与活动策划，甚至对因为对烹饪也颇有心得，登上了一本美食杂志。
“三笑记——陈忠康、卢俊舟、杨文涛艺术展”展览现场
现为独立艺术家的卢俊舟，在展览现场谈起自己早期进入书法学习的阶段，他的家乡浙江永嘉是著名的耕读文化之乡，而温州人也有掌握一门种田之外手艺的传统，卢俊舟选择了写字。从小学写到初中，卢俊舟天资惊人，很快就在县里写出名声，是远近闻名的书法神童。
卢俊舟
但卢俊舟并没有选择学院派的道路，原因大抵还是天性使然。陈忠康曾玩笑地评论卢俊舟是温州典雅传统书风的叛徒，卢俊舟却觉得自己“并不是反传统，我反而特别喜爱传统，平时闲暇时间的阅读和欣赏习惯也偏向古典，但我认为，艺术完全是一件个人化的事情，忠康、文涛和我以及很多写字画画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理解、思维与表达，所谓知行合一，字如其人。就像忠康对‘写字’是一种信仰，认为书法就是把字写好。但对我这个人来说，写字就是艺术。”
卢俊舟，无题，480×96cm×4，纸本水墨，2023
卢俊舟，山抹微云，226×610cm，纸本水墨，2023
“三笑记——陈忠康、卢俊舟、杨文涛艺术展”展览现场
对卢俊舟而言，他看似介乎于书写性与绘画性，兼具抽象性与空间感，带有更多当代艺术气质的书法面貌并不是出于对传统，或谋求创新的诉求，而是源于卢俊舟一直以来的艺术理念，“我并没想过去突破什么东西，只是感到整个书法的历史里或许并没有我想要的。这是与生俱来的想法，因为现在回头看我童年时的作品，就已经决定了我的现在。”
卢俊舟，暮雪时，139×23cm×2，纸本水墨，2023
卢俊舟，孤烟高雪，139×23cm×2，纸本水墨，2023
卢俊舟，万重山，69×69cm，纸本水墨，2023
卢俊舟，暗飞声，69×46cm，纸本水墨，2023
三位书法家好友，各有一条通往书法的道路，一位于帖学世界博采众长，把字写好；一个是把书法视作自我的艺术追求，看重天性与自由探索；另一位则如当代文人，在苏州特有的江南文化生活中，重新贴近书法的日常书写性。
卢俊舟，细草，69×139cm，纸本水墨，2023
卢俊舟，风吹去，46×139cm，纸本水墨，2023
于是，友情便成为展览的一个隐含叙事，就像展览题目“三笑记”背后的典故“虎溪三笑”，“三笑”是三位书法家共同拈取的题目。相传，晋时僧人慧远居东林寺，有送客不过溪的传统，一日陶潜与道士陆修静来访，三名高士于庐山论道，慧远遥遥相送，闻得虎号，才觉过溪，三人大笑而别，后称“虎溪三笑”。这则象征佛门传说，经过漫长的历史，佐以各朝历代诗人、画家的反复演绎，如李白的“笑别庐山远，何烦过虎溪”，苏轼也曾画《三笑图赞》，逐渐从文人美谈，开始演变为某种象征儒释道思想调和的诗、画母题，也同样提点出展览对于艺术所持有的某种开放态度。如同展厅里为本次展览创作的一件装置作品，用三人写废的纸，以一立方米为标准体量，堆叠出了三个拥有不同的形状的纸立方。
“三笑记——陈忠康、卢俊舟、杨文涛艺术展”展览现场
展览通过提供一个“舞台”，在三位书法家无形中重现“虎溪三笑”的友谊美谈，兼以书法会友的形式，把从往往局限于作品文本的讨论，稍作拉扯回归艺术涌现的源头，既作为艺术家的人的活动、情感与思想，一如“字如其人”的传统说法。“展览归结起来还是由缘分、认知和喜爱促成的，而展览水平就是艺术家的水准”，李大钧对艺讯网表示，“这三个人放置在一起有意思，三个好朋友，个性不同，创作出的作品也不同。人们能看到的艺术，就是一个人本身所具有的某种价值判断、人生观通过作品传递出来，其实就是人本身。”而在拥有深厚的“知人论世”传统的，讲究如王僧虔著名的书法论断“必使心忘于笔，手忘于书，心达乎情”体现出的心手相应境界的书法艺术之中，也在人们眼前，更直接地和盘托出了作品与人的本质性关联。
文｜孟希
图片资料由主办方提供
展览信息：
“三笑记——陈忠康、卢俊舟、杨文涛艺术展”
联合主办：势象空间 一条艺术
展览时间 2024 2.1-3.31
开馆时间 10:00-17:00（周一至周六）
北京朝阳区高碑店吉里国际艺术区E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