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18日至9月8日,北京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同时迎来两位艺术家的首次机构个展:“梁好:步虚”和“米格尔·安赫尔·帕亚诺:悟–物”。这两场展览不仅是对两位艺术家创作历程的一次梳理,更是一场跨越东西方文化的精彩对话。梁好和帕亚诺,分别作为赴美留学的中国艺术家和赴华留学的美国艺术家,他们的作品同时展出,体现了文化的互鉴与交融,带给观众一场精彩的艺术体验。
“梁好:步虚”展览现场图,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2024。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米格尔·安赫尔·帕亚诺:悟-物”展览现场图,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2024。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梁好:步虚
梁好于上世纪80年代初进入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学习,当时正值“新潮美术”蓬勃发展的时期。在美院,她接受了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艺术训练,同时不断寻求突破和自我革新,渴望开拓视野。因此,毕业后,她前往美国克兰布鲁克艺术学院继续深造,置身于当代艺术的前沿。近20年的旅美生涯中,美国的多元文化环境和自由创作氛围极大地启发了她,使她的艺术语言变得丰富多样。
梁好的艺术创作可以看作是对材料本身和非对象性雕塑语言的深刻探索。她在90年代初逐渐转向抽象造型的木质雕塑创作,这一转变不仅体现了她对自然生长力量的迷恋,也展现了她对材料肌理和形态的独特理解。通过链锯直接切割原木,她保留了木材的自然肌理和内在能量,使这些作品在空间中形成微妙的形体变化,营造出独特的场域。
“梁好:步虚”展览现场图,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2024。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本次在UCCA呈现的展览名为“步虚”,不仅指向梁好作为雕塑家在创作时不断在空间中移动身体的过程,也暗示了她这些年在不同文化与国家之间游移的生活和创作状态。梁好认为,作品是艺术家修行的副产品,生命的状态也是艺术的状态。她的作品通过与自然法则融为一体,成为宇宙的一部分,带领她走向不可预见的未来。
此次展览分为两个空间,分别以木质雕塑和石膏雕塑为线索,展示了梁好在不同材质上的创作探索。西展厅展示了两个木质雕塑系列,包括2015至2018年的“无题(切割)”系列和2018年前后开始的“无题(切割拼接)”系列。这些作品或通过链锯直接处理原木,或通过对原木的穿插、叠加与重组,展现了木材的元初状态和听任自然指引的内在能量。这些作品在空间中或卧或立,形成微妙的形态变化,展现出艺术家对能量、空间和雕塑本体语言的深刻理解和把握。
“梁好:步虚”展览现场图,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2024。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新展厅展示了梁好的全新石膏作品“无题(翻制拼接)”,这些石膏雕塑轻盈而富有升腾感,与西展厅原木作品的深沉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石膏通常被作为模具使用,且本身脆弱易碎,并不常被用作创作材料。梁好则通过在原木表面翻模石膏,并进行拼接塑造,将木材的形状和肌理部分转移到石膏上,从而将原木从其结构和形态中释放出来,创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状态和形而上的诗意。她的石膏作品不仅是材料上的创新,更是对自我艺术语言的一次深刻反思与重构。
梁好的艺术创作深受现代主义传统的影响。19世纪末,欧洲前卫艺术家们试图通过专注自身创作媒介的探索,远离普通的日常经验,追求视觉上的抽象化和精神性表达。这与梁好的创作精神内核是一致的。她在过往的艺术生涯中,一直通过雕塑这一媒介语言探索形而上的议题。梁好曾说:“我希望可以借由艺术去探索更高维度的存在,推进突破现代主义。”
“梁好:步虚”展览现场图,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2024。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与此同时,得益于现代主义的启发,梁好也以新的视角重新审视了植根于其文化基因中的中国古代艺术。不论是成长过程中接触到的青铜器、古代书画,还是央美求学期间接触到的古代陵墓、石刻造像等,都给了她创作上的启发。正如策展人张南昭所说,梁好的抽象雕塑与中国的狂草有着相似的精神内核。她在处理木材时,常常会体会到书法中“笔笔相生”的意境,每一次对木材的处理,艺术家自身也成为了时间和空间的介质,所留下的痕迹成为了其精神的体现。
自80年代中期开始艺术生涯以来,梁好一直独自前行,不受国界、性别、线性史观的局限。她的作品不仅在视觉上给人以震撼,更在思想上引人深思。通过作品,她表达了东西方艺术和文化交汇所碰撞出的火花,也展示了她对能量、空间以及雕塑语言的独特理解。
米格尔·安赫尔·帕亚诺:悟–物
米格尔·安赫尔·帕亚诺的艺术道路是一场文化的融合之旅,他出生于非裔加勒比家庭,在纽约成长,后来到中央美术学院深造。帕亚诺在中国20余年的经历,以及他对中国传统艺术如敦煌佛教艺术、工笔画和京剧脸谱的接触,都深深影响了他的创作。他的作品不仅反映了他对中国文化的深刻理解,同时也保留了其多米尼加裔美国艺术家的独特视角。他的创作通过绘画和独特的“厚重拼贴”艺术形式,探讨了文化的多样性及其交汇、融合与重构。
本次展览以“悟–物”为题,英文标题“Woo-Woo”与之同音,二者在各自文化语境中,都蕴含着与灵性、信仰、开悟等相关的意味。这个展览题目巧妙地结合了中英文的双重含义,体现了帕亚诺的多元文化背景和对语言学的深入研究。通过作品和展览本身,他生动地展示了跨越文化、成长蜕变的创作旅程,使观众能够全方位欣赏其独特的艺术视野。
“米格尔·安赫尔·帕亚诺:悟-物”展览现场图,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2024。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策展人田霏宇馆长在布展中采用了对称结构,从一侧进入展厅,可以看到帕亚诺的早期作品,如《Red Line》(2007)和《三人一线》(2006),这些作品围绕着水墨材质展开,体现了他对线条和色彩的初步探索。而从另一侧进入展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管子》(2006),以及帕亚诺一系列早期覆盖油彩的“一笔画”,这些作品让人联想到艺术家在纽约成长期间所见到的涂鸦线条。展览两处入口的作品虽然创作于同一时期,却展现了东西方各异的特质,这一观展线路的巧妙安排也映证了帕亚诺艺术创作的核心:东西方文化的交汇与影响。
米格尔·安赫尔·帕亚诺,《Deep Swell》(深涌),2023,胶合板上丙烯、油彩和乙烯,119 × 178 × 5 cm。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米格尔·安赫尔·帕亚诺,《Dusk of the Golden Pit aka Onlookers》(金核黄昏 又名 旁观者们),2024,布面综合材料,200 × 200 × 5 cm。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米格尔·安赫尔·帕亚诺, 《Twinkle, Twinkle》(一闪,一闪),2023,布面综合材料,150 × 162 × 12 cm。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展厅中央展示了帕亚诺近几年创作的“厚重拼贴”系列作品,如《Thoughts Unsaid》(2023)和《The Artist》(2023)。这些作品通过雕塑元素与现成品的堆叠组合,呈现出立体的视觉效果,展示了他新的艺术实验,也反映了他对语言力量的深刻感悟。特别是在2020年被诊断患有帕金森病后,帕亚诺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艺术表达方式,尽管他偏爱简约的表达,他还是决定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尝试更复杂的技法和表现形式。因此,他的作品中也融入了对人体局部形象的运用,比如以自己双手为模型倒模的肢体元素,这些尝试进一步丰富了他的创作语言和艺术表达。
米格尔·安赫尔·帕亚诺,《雷底嘎嘎》(Lei Di Ga Ga),2023,胶合板上综合材料,67 × 63 × 21 cm。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多元文化的生活背景和多媒介的创作手法,使得帕亚诺意识到文化是基于共同思想和价值观念的人群的聚合,而语言则是最强大和最有影响力的文化传播载体。他的作品中反复出现的“桃嘴”元素,暗含着对语言和交流沟通的隐喻。在展厅中部的两幅2023年创作的作品《The Space Between Us: Kilimanjaro-Detian》(我们之间的距离:乞力马扎罗山-德天瀑布)和《The Space Between Us: Bastei-Tortum》(我们之间的距离:巴斯泰桥-托尔图姆瀑布)中,两个人物手持有嘴的桃子,环抱两地的风景,仿佛在暗示沟通和交流是跨越一切的桥梁,地理上和文化上的距离终会因此消弭。
“米格尔·安赫尔·帕亚诺:悟-物”展览现场图,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2024。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梁好与帕亚诺的作品在两个展览中相互呼应,帕亚诺通过“悟–物”探讨了文化的交融与重构,而梁好则通过“步虚”表达了她在不同文化和国家中游移却不从属于任何一方的创作状态。在文化多样性和艺术全球化早已不再是新鲜词的今天,在艺术展览中融入“foreigners”的概念也成为了某种正确而潮流的风向,这样的两场个展依然会带给观众新鲜的启示。当我们站在梁好极具西方现代主义色彩的雕塑前,当我们站在帕亚诺描绘的凤凰和京剧人物前,当我们真实地感受到我们眼中的他者和他者眼中的我们时,或许就像帕亚诺那幅作品的名字“我们之间的距离”所揭示的:这距离很远,从自由女神到万里长城,从纽约港到山海关,需要跨越很长的地理与文化阻隔;这距离也很近,伸出双臂,用心沟通便可环抱。梁好和帕亚诺的作品,虽然在风格、材质、类型上颇具差异,但都展示了东西交汇之处,文化的多样性和人类共通价值的深刻内涵,不仅带来了艺术之美,也引发我们对文化、交流与人类共存的一系列思考。
展览信息:
“梁好:步虚”
展览时间:2024年5月18日—9月8日
地点:UCCA新展厅、西展厅
“米格尔·安赫尔·帕亚诺:悟–物”
展览时间:2024年5月18日—9月8日
地点:UCCA中展厅、Open Gallery
文 / 贾浅烦
责编 / 孟希
图文资料致谢主办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