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园林新视(一)
中国古典园林较西方有很大差异。中国以漫长的封建历史和农业立国著称于世,华夏民族的先民良好的发展了作为基本求生方式的聚居生活模式和原始农业。聚居是内向的行为,在心理学意义上,它的性格由收集、选择、积累、适应来决定。这些基本行为方式给中国人的心理带来非常特殊的影响。人们最终以一种不带征服色彩的方式适应了自然。一种原始的生态保护观念指导着古代中国人对待自然的行为方式,并培养了一种风景观赏的品味。这种态度深刻的影响了中国景观美学的系统发展。
在过去的阶级偏见的思想下,对中国古典园林的研究,往往形式谈的很多,加之受传统思维方式的影响,以感性直观的景象分析园林的空间意匠和艺术手法。这种研究方法,虽然在某一宽广的领域中是适用的,甚至是必要的,可是总要遇到一定的界限。在这界限之外,它就变成片面的、局限的、抽象的,而陷于不能解决的矛盾之中了。
人对园林景观的要求不仅在于方便各项活动的自然功能上,而且体现在人类审美的精神功能上。因此,园林景观是属于自然科学还是人文科学一直在两难之中。作为与人类一切社会活动紧密相关的园林景观环境,需满足人的越来越高层次复杂的生理与安全要求,同时满足人类尊重、友爱乃至自我实现的需求,这两个方面的问题,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人文科学均无法做出完整的回答。因为,园林景观涉及的是跨学科、跨文化、跨历史的交谈,而展开对话的基础当然只能是共同语言。
语言学家申小龙先生认为汉语的特点是具有强烈的人文精神,指出“中国现代语言学不能满足于西方描写主义语言学规范下的畸形发展,而应从中国语言和文化的本体出发研究本民族的语言观,建立体现汉语精神的语言理论和方法。”“汉语人文性”思想具有两层涵义。
1.人类各民族的语言,不仅仅是一个符号体系或交际工具,而是该民族认识、阐释世界的一个意义体系和价值体系。无论东方还是西方,语言都是一个民族看待世界的一种样式,都是“所有人类活动中最足以表现人的特点的”,是“打开人们心灵深处的钥匙”。因而,人文性是语言的本质属性。
2.与西方语言相比,汉语的人文性尤为突出。汉民族从不把语言仅仅看作一个客观、静止、孤立、在形式上自足的形象。而把语言看作一个人参与其中,与人文环境互为观照、动态的、内容上自足的表达与阐释过程。正因为如此,在汉语的分析和理解中,人的主体意识有更多的积极参与。如果说西方语言是思维客体化的产物,那么汉语是思维主体化的产物。汉语的理解和分析,必须着眼于它的主体意识、语言环境、事理逻辑、表达功能、语义内涵,这与形式上自足的西方语言有很大的不同。前者是以神统形,后者是以形摄神。中西语言的这种区别,就好像中西哲学同样是智慧的学问,而中国哲学在提高境界上特别突出一样。王力先生曾说汉语是一种“人治”的语言,西方语言是一种“法治”的语言;黎锦熙先生曾说汉语“偏重心理。略于形式”;郭绍虞先生曾说汉语的语法要和修辞结合;张世禄先生曾说汉语句子的成立要素不是结构形式,而是语气;张志公先生说汉语在世界语言中具有较大的特殊性……这些前辈的意见可以说都是在中西语言的比较中看到了汉语独特的人文性。中国文化语言学正是试图通过语言和文化的联系来揭示中国语言的特征。
他提出了“文化语言学”的方法,并认为它“首先是一种文化认同的方法”,必须从民族思维方式,文化心理的积淀等因素来考察语言学科之间及与民族哲学、艺术等文化现象的通约性。
中国文化语言学和西方语言学在词法、句法、语义、语用方面的区别如下:
西方语言学:
词法:词汇的功能由自身的形式决定。
句法:空间型构造,有固定的形式结构。
语义:意义明确,少暗示。
语用:将修辞独立于人和环境,注重人的经验,将修辞与其环境视为一个整体。
中国文化言语学:
词法:词汇的功能由语气、语义决定。
句法:时间型构造,形式由逻辑事理的铺排决定 。
语义:重意会、暗示,意象作为整体进行传播 。
语用:特定的意义有特定的修辞方式,注重人的经验,注重人的体验和领悟 。
对申小龙先生的汉语研究,作如下概括:
① 词法:虚实建构,不重形态而重语气、语义;
② 句法:以语序为中心;
③ 语义:句读本体;
③ 语用:情境通观,语境通观;
④ 整体语言特征:流块建构。表现为:逻辑辅排、意尽为界。
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思维是有很大差异的,中国思维方式是倾向于综合,而不是分析,这种文化思维方式的不同深刻的影响了汉语,汉语认知心理的一个基本特征是“散点透视”,句子的组织不以某个动词为核心,而是以句读段的散点铺排追随逻辑事理的发展,从而完成特定的表达功能。西方语言往往是一种物理空间型的构造。中国语言的表达形态,则往往是一种心理时间型的构造。那么,以在西方语言学基础上以文化通约性观点发展起来的中国文化语言学理论对中国古典园林作系统解读,可以获得一个全新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