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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在西双版纳等你——我的感性、情愫和思绪

文:冬青    图:冬青    时间: 2010.12.1

冬日的下午,懒懒的阳光散落在灰墙上,颤栗在窗外那棵小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被季节摇落着,往日喧闹的鸟儿也不知道结伴去了何方。没有风。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接着,便有零零落落的雪花迈着细碎的脚步来到人间,它们悄无声息地飘荡,有一种不能言说的悲伤。

这寂静浮起了我的梦,向往着南方。

在飞机上,我感到有菩萨陪伴在自己的身旁,她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微笑。飘飘然,御风而行我们一起飞往南方。团团的白云悬浮着,将虚空划分为天上与地上。越过一道彩虹,我从光明之顶落到了一个地方。在双脚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就有轻风掠过我的面庞,隐隐约约的,前尘与旧梦在这里不谋而合。这个路人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气——这西双版纳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细屑与青草混合的清新芳香。

南方温润的空气唤醒了隐藏在身体里的粒粒细胞,皮肤像刚刚经过爱的洗礼一般鲜嫩、光滑,根根头发吸足了水分,像被柔软剂浸泡过一样,温顺地垂直着,随着走路的节奏快乐地左摇右摆。早起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迫不及待地卷起窗帘,打开阳台的门,这时,就像戏台上的大幕被拉开一样,大自然的美色就这样 “呼啦”一声映入我的满眼:植物园雾气蒙蒙,掩映于阳台上的植物叶儿湿漉漉地泛起珠光,颤巍巍往下滑落着水滴,遮天蔽日的热带植物极力向着阳光的方向生长。放下眼儿低头望,粼粼的水影掩映着微醒的睡莲,充满着塞尚油画中的意境,和着鸟鸣的清音,整个世界成为一个整体,天与人、人与自然密密地私语。

我独自在林子里畅游。路边的花儿浴着清晨的薄雾,带着露珠儿盈盈笑着,株株含羞草低着头安静地贴在泥土上,就像一个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我伸手一指,她们便收回凝眺的目光,急匆匆放下面纱,紧紧缩起叶片。我“呵呵呵”地笑了,不停地重复这个简单的动作,边走边左指右点与她们嬉闹……我被自然界的春意稳稳地笼罩着,感到自己的心被注入了新的能量,泛起了如水边花朵一般的乳粉色,嫩嫩的柔软无比。

到了黄昏时分,植物园的阳光温煦而愉快。勐仑植物园坐落在一座孤岛之上,四周被清清的河水环绕着,一座吊桥连接着这里与外面的世界。放眼望去,吊桥对面的傣家竹楼沿河而建,灰褐色的小楼被大自然郁葱葱的绿环抱着,水波泛起缕缕涟漪,那偶尔闪烁的点点光芒,分明就是梦的模样。嗅着温暖的气息,端详着河面升起的朦胧烟霭,我怎能不被引入它的乐园中呢?信步穿越吊桥,我来到了小镇上。街上的人不多,来来往往着,仿似电影里被安排的场景,店铺的门大开着,顾客却很少,虽然也有机动车偶然驶过的“嗒嗒”声,小镇终归就这样静静地在一方。这芳春的闲适让人变得懒洋洋的,我可以毫无牵挂、无所作为地任时光流走而欢快地游荡。转过一个街口,我在一家烧烤店前驻足观赏,只见老板娘就蹲在店门口,她像是从锦囊中往外拿出自己心爱的珍宝一样,从塑料袋里将待售的烤串往摊铺上摆放,动作不急不徐,不因有客人等待而手忙脚乱,也不担心客人等得不耐烦离去而没有钱赚,反正什么都不能改变她的节拍,表情镇定,动作从容地一一摆放。从她手中放下的食物干净的像被线绳串成的珍珠,然而又缤纷多彩,有朴素的豆腐块,稳艳的西红柿,恬静的绿竹叶包裹着黝黑的紫米粑粑……总之,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串在竹签上烤。面对这一些的花花绿绿,我感到自己的胃口大开,不管不顾地挑了一堆,然后一边继续欣赏老板娘的优雅动作,一边静静地等待着。倚在这个清静的角落里,我突然感觉人生仿佛就是一个没有底的玻璃瓶子,晶莹剔透却充满着虚妄,以前的时光已经远远抛下,惟有此刻才是真实的存在。

如果说西双版纳的雾气昭昭舒展了我的心,那么这里人们的自然本色更是让自己洞明了心灵。今年的农历初十是基诺族人的新年,我在距离景洪市不远的基诺山参加了他们的庆祝活动。基诺人杀猪宰鸡,由一位长老用鸡血祭祀神灵。对着空寂的大山,长老口中喃喃地吟诵着,希望神灵能保佑他们新的一年。祭礼结束后,就见那个瘦小干瘪的老人先是轻轻舞动,随后就用手中的鼓棰有力地敲击一面大鼓,在鼓棰接触鼓面的一刹那,“咚咚咚”的鼓声就在寂静的基诺山燃起了一团希望之火,鼓点越来越密,鼓声也越来越急。这鼓声就是阳光,就是精神,就是力量!它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大家跳起来、唱起来、呐喊起来,这里顿时热闹一片。基诺人那么直接地表达着自己的欢乐,明确得如同他们服装上的颜色,随着舞步的移动,这辣辣的红、热腾腾的黄、猛烈的绿、辉煌的兰拧在一起,旋转成一片恣意纵情的热风,浓烈得让人掉泪。

其实,北京每天也是以极快的速度旋转着,幻化出的各种假象诱惑着大转盘中的人,为了得到,大家都高举双手拼命去抓,其实没有人真正知道想要得到什么。在人类所谓的游戏规则底下,大家故作镇定地保持着理性,人与人之间也会因“有用或没用”而决定“交往或不交往”,功利得不给心灵保留一丝爱的空间,时间久了,压制的不动声色成了一种习惯,没有了感动,人的心渐渐荒芜,绝望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弥漫,抑郁焦虑成为一种恶疾,整个城市变得一片冰冷。当回转的班机在北京降落以后,我坐上了驶往市区的汽车,车子在机场高速上疾速飞驰,但见整个城市笼罩在黯黛的夜色中,马路两边尚未融化的积雪在路灯的照射下映出点点白光,钢筋水泥筑成的马路和护栏依然保持着往日的灰调子——我感到自己一下子掉进了一部黑白电影里。

但,版纳一行,我仿佛一觉醒来,重新获得了力量,感到曾经的失落被那里正午的阳光给蒸发了。南方之梦匆匆,一刹那的心灵悸动和生命中的意外相逢就像天际划过的流星,虽然短暂却很完整,瞬间的美好在我的心中凝固成一种永恒。都市依然喧嚣,只要这具血肉之躯还在路上,就还得要跌跌撞撞往前走,然而这个人的心却从此以后在人世间真正安身下来。一个人只有在心灵播下爱的种子,让纯爱盛开出最美的花朵,对他者不计功利、不求回报地关爱时,爱心才不致空落,灵魂得到净化和超度,就会拔地而出坦然面对生活的勇气,包括将要受到的创伤,从而完成自身。在版纳,当铺天盖地的象征着吉祥的水使我幸福得睁不开眼睛之时,我就知道“希望已经像神话般降临”了。

菩萨依然在虚空飞翔,她微笑着静静地看着我,什么都不说。

(定稿于2006-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