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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艺日记:日本·大船·2009年(5)

时间: 2014.2.26

2009年4月18日  大河

今早7点半与建平到大和逛古旧市场。去大河要从大船到藤泽再换去新宿的车,今天天气仍是阴的,没有昨天凉。大河的车站是新建的,市场在它的东西两侧,每个摊位支着绿色的帐篷,有专门的市场管理人员在旁边溜达。这里和东京有乐町市场不同,这儿主要以民间的服饰为主,全称叫“古民具骨董市”,以粗布的服装最多,还有一些铁皮的儿童玩具。这儿离美军驻地不远,市场里美国人也不少,尤其是胖胖的女人,有好几个。

昨晚与建平在大船的居酒屋喝酒,共喝了三壶凉酒,一壶热酒,两瓶啤酒,隔壁的五六个中年妇女也在那聊个不停。回到酒店很兴奋,没有睡意,整理白天的日记,勾线竟比没喝酒还要直。大约4点左右才入睡,在大和一直昏昏沉沉,我便直接回酒店补了一觉,感觉好多了。我是缺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缺觉,睡不好感觉脑袋是木的,思维也停止了。

下午来到镰仓路过一个叫“雷神堂”的烙烧饼的铺子,一个胖女人穿着宽带蓝色的围裙,边烙烧饼边乐呵呵地同路人打招呼,一看就喜庆。烧饼烙的两边油黄黄的,我买了两个,没想到她将烧饼夹起,然后放到旁边一个坛子里沾了一下,里面像是酱油之类的料汤,然后每个用小纸包起来递给我。我咬了一口不是白面做的,是大米面,有些硬,沾的汤味有些咸,跟我想的味不一样。从门脸看这是一家老店。

从八番宫向江岛方向走有一个教堂,我进来时就有三四个人,乐师在前面演奏,不到20分钟教堂里差不多坐满了人。这是一个建筑简洁、布置单纯的教堂,与欧洲的教堂是两种风格。日本人也有很多信基督教的,吉武就曾在上星期做了好多吃的带到教堂去。不一会儿全体起立唱圣歌,歌也好听,优雅、温和。教堂里安静极了,只有一身白色的主教站在台前一直讲着,讲完之后教堂又是一片静寂。

自民党的选举宣传车停在镰仓火车站前,车上四个中年男人不断地向下挥手致意,一个用麦克风一直在喊着,四周也有一些围观的人,大部分是女性,时不时地鼓掌。等我吃完饭又到四周转了一圈后回到大船,在大船站东口又是这个宣传车在这里喇叭声很大地做着宣传,车上这回站了五个男人,同时向人们挥手,周围有一些人发着传单,上面写着镰仓市议会选、市长选的各类介绍,车上站着的人在宣传单上也都有照片。

近年来浙江的酸雨对日本的气候影响很大,所以日本主动要求与中国在环保方面合作。前些年北京的沙尘暴猛烈,日本的九州也受到影响。日本人的生活方式其实是延续着中国人的传统,只不过我们后来断裂了,所以看日本的东西觉得新鲜又似曾相识。来日本是想看看中国以前的影子,饮食的方式,包括相扑,宋代就有两个小胖瓷人抱在一起嬉闹的图像,所以在这块土壤上有保留,有借鉴,也有融合,包括汽车工业的发展,在国内日本汽车和欧洲汽车常常做比较,但在日本本土人们普遍认为欧洲的汽车要好于日本车。

在镰仓的一个小骨董店里,贴着一张写着中文的字条:“本店都是凭良心定的价格、谢绝砍价。”

2009年4月19日  十堂站

十堂是藤泽的下一站。从大船到藤泽车票是180日元,到十堂是190日元。虽然只有一个站台,但北口的过街天桥却建得很现代,白色的钢架结构。最上边的人行道已建好,下面两层正在施工,因为是中午工地上没有工人。从下面的人行马路,直接乘升降电梯就可到桥上,然后进入站内。这样的电梯在桥下南北人行道路各有两部,不时看到下面的人在跑步赶电梯。

从十堂站北口出来是国道一号和十堂海岸,站在天桥上能感觉到海风吹来的阵阵爽意。向东就是藤泽方向了。天桥的正北是一大片空地,足足有三个足球场大,在日本很难见到这样空旷的土地,四周用护栏圈了起来,可能也是未来的建筑用地。天桥上一位穿紫色长裙的老妇人坐在边上吸烟,旁边放着两大包东西。当我写完这句话,她刚刚起身拎起大包慢慢地走去。老人有些驼背,挎着一个小黑包,走路有点晃。天桥上方有四块三角形的天窗是粉红色的,阳光透过天窗,粉红色的光斑映在老人身上,显得灿烂而温暖。

从十堂站出来有两栋十层左右的楼,立在路两边。站前有一条横马路正对着车站,另一条路由通海边的,对面是伊豆大岛,左边是江岛,站前有一群女中学生背着大包聚在一起,像是去旅行。十堂车站的外观由几个几何图形围成,显得现代的意味浓些,白灰两色装饰。十堂图书馆位于一片树林中,入口是借书还书的地方,然后是阅览室,有一排电脑。这里老人多,有的在睡觉,有的在读报。进入阅览室有一个圆形的柱子,木头的,推开才能进出,旁边是儿童读书室,母亲陪着小孩在里面,不时传来孩子的喊声。这里的儿童图书类型分得很细:动物、昆虫、鱼鸟、人体、科学工作、地球环境、建筑、机械、工业产业、园艺、树木、文学、美术、音乐、北欧文学、绘本、西画绘本、世界史、哲学、宗教、日本历史、折纸、戏剧、传记、世界各国、日本各地、百科事典、社会、星河、宇宙、地球天气、化石恐龙、生物、怪兽、算术和理科。二楼是一个自习的空间,类似中学生大小的男女生在这里看书,旁边有一个书架,是全国电话簿,有北海道东北地方、关东地方、中国地方、九州地方、关西地方、北陆地方、中部地方、四国地方、神奈川县。我拿了一本“中国地方”的电话簿,里面全是日本的内容。

从藤泽市十堂市民图书馆出来,有一个叫洞洞神的面馆,门口有自动投币机,旁边有照片。我要了一碗拉面,店里有母女二人,母亲较瘦,女儿胖胖的圆脸,拉面里的叉烧肉片挺好吃,我又单独要了一盘,是四片叉烧,上面撒了葱花和几根香菜,然后又用酱油浇了一下。这儿的酱油是国内酱油兑了水的感觉,清淡。这家店时间不是很长,但也尽量做出旧的感觉,天棚是黑色,有七八张小桌。它的营业时间是午前11点半到午后3点,然后是下午6点到10点。老板娘走过来指着手腕上的表意思是下班了,我一看正好3点,本来想坐一会儿,只好起身告辞了。

刚才在市民图书馆的二层有三四排的中学生在复习功课,我坐在后面画他们,想起我读高中时坐在最后一排,下午自习的时候我画速写,前面复习的同学姿势与今天看到的一样,有认真看书的,有坐着睡的,也有趴着斜着身子睡的,有回头问问题和聊天的。

回大船坐在最后一节车厢,日本的车两头都有驾驶室。司机是一位戴着白丝边眼镜、高个儿、灰白的长发、长脸有些英俊的中年男人,车开到后他还要报站名,声音有点柔,轻,到报大船站的英文名OFUNA时声音更是柔美,有点唱的感觉。北镰仓有饭店叫“口悦”,他的声音应该叫“耳悦”。日本铁路的司机或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戴眼镜,优雅的手势和动作常常令我驻足,相反有一次见到一位高个女司机做动作反而有些生硬。

2009年4月20日  大船

茅崎是十堂的下站,这个车站有两个展台,是一个中等车站,也是向北(北茅崎)的换乘点,东海道线和相模线在这里交汇。车站分为北口和南口,车站站务员是一位秃顶老人,只有两鬓和后脑有头发,且后面又厚,眉毛黑浓,黑框眼镜,不时有补票和咨询的人跟他说话。

出了南口,这里有些像藤泽车站,只是没有藤泽的宽。有三个方向的天桥通往周边的商场和汽车站,车站外观是长方形,外立面贴着白色瓷砖,经过雨水侵蚀有些地方已成灰暗色,下面是黑压压一片的出租车。在日本都是用老式丰田轿车作为出租车,也有一些新型的丰田车,这种老式车方头方脑,车身长,后排的空间大,香港也是用的这种出租车。

前些年我曾经有一部80年代产的丰田mark轿车,就是现在的丰田锐志的前身,车是3.0排量,6缸,车身重,关门的声音闷闷做响,开起来很舒服。后来因零件配不上,只能停滞,其实那车的发动机还真是好。

从车站天桥下来,有一个yamada的超市,我住的相铁酒店的旁边也有一个,应该是连锁的,这家店的门口牌子上写着茅崎店,我对面那家是大船店。

在茅崎转了一圈,满眼都是瓷砖贴面的白色楼房,人们挤在狭小的食屋里吃着午饭,整个街道弥散着炸鸡腿、烤面包、炒菜的油烟味,甚至有些刺鼻,我便匆匆买了一张去平的票。

平是一个不小的车站,这里除了东海道线外,还有去名古屋、大阪的线。刚刚两列车驶过,一列快车没有停,震得站台直颤,我屁股下面一阵酥麻。这里的人比茅崎少,站台上也显得冷清,东海道沿线的各站比去久里浜那边要大,年代似乎也近一些,这里基本上是平原,没有山洞。

平站的广场四周正在重新铺路,只有中间公共汽车站留出了空地。车站是一个规规矩矩的长方形,中间的一个俄国宫殿式的圆形顶子有些奇怪,虽是白色建筑,但是很密的竖形的茶色玻璃使楼体的黑白二色更加分明。

站前有一家做点心的铺子,老妇人扎着粉头巾,蓝色的围裙,机器是自动转的,烤好的点心,老人将它们摆好。我买了一个还有点烫嘴,外面酥,就是有点太甜了。

车站附近是商业街,只是不同于衣笠,衣笠是全封闭,这儿是露天,还可以过汽车。我进了一家叫日高屋的食店,是一长条型,分为三段,我找了一个最靠里面的位置,屋内挂了一排纸糊的灯,有方形和圆形。我点了一份肉炒蔬菜的套餐,有一碗米饭、小碟黄瓜咸菜、一小碗汤,上面飘着几片葱花,菜里肉片很多,是瘦肉和豆芽、青椒丝、圆白菜炒在一起,还是较淡的味道,不如镰仓那家纯炒蔬菜的好吃。我的对面有三个染了黄头发的女孩,她们点了面条,说说笑笑,是典型那种日本街道上走来走去的青年形象,眼睛的妆化得很浓,都是些满不在乎的样子。

2009年4月21日  大船

在平的商店街卖一些日杂,包括扫帚、锅、碗、瓢、盆、筷子等的店铺,叫“生活的道具”。有一块牌子上面有两个字“庖丁”,白牌黑字,我一下想起庄子的“庖丁解牛”,原来是一家卖刀具的商店。这些店的名称与字的含义和我们商店的名字不同,我们的更直白,这儿的名字有时候挺能让人琢磨的,估计日本人已经习惯了,就像我们习惯自己的名称一样。这儿的医院叫病院。

镰仓女子大学的现址原来是日本的电影制作公司——松株株式会社的所在地。这个公司生产过《追捕》、《望乡》、《生死恋》等影片,其实那个时期许多电影都出自于松株,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现在的女子大学校舍是新建的,属私立,其实松株是应该保留下来的,哪怕是一部分原来的样子也可供后人回味,也许日本人并不清楚上述几部影片对于中国的意义。它们是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我们最早接触的日本电影,高仓健、栗原小卷、中野良子、松坂庆子等日本演员的形象极早地成为我们以及我们上一代人视觉记忆的重要部分,这种记忆是可以伴随一生的,因为当一种全新的形象和故事突然闯入我们单一封闭的视线中,这种东西注定是抹不去的,必然它成为我们的大脑储存现代社会关于人的本能和状态的开始。当时中国很多年轻人都在效仿史村警长的发型,我来日本之前曾在网上搜出《追捕》、《望乡》,《追捕》是原版,没有删节,原配声音,声音都有些沙哑,而且音调很低,不如配音的好听,但其实是更符合人物性格的。当时上影译制厂的一批配音演员可以说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假想的外国人的声音,比原声更具有理想和浪漫的味道,使那个时期的中国人认为外国人说话的腔调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只有上影厂的配音才显得有“洋味”,这是一种很了不起的创造,这种创造来自封闭许久的社会,所以我至今仍对那批艺术家存有极高的敬意。他们的声音至今听起来仍那么动人,而且越听越神秘。当时除了这几部日本电影,南斯拉夫的《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桥》等影片也深深地植入我们的记忆中,成为那个时期中国人心目中的经典。还有后来的《卡桑德拉大桥》,这个片子我会隔一段时间看上一次,从来没有觉得腻。除了影像,听我们的配音也仍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小的时候也经常听电影录音剪辑。现在整个社会变得更加开放,但却没有了这种感人的声音。所以,在生活和艺术中,有时候假设和想像却成为了核心。

昨晚日本的NHK电视台大幅报道上海国际车展开幕,从画面上看确实很隆重,世界已经把目光全部投入到中国,电视台着重介绍了日本汽车在中国的状况,采访到购车人都对日本汽车给予了不错的评价,并出示一份表格,上面显示中国汽车2009年销售894万台,日本432万台,美国945万台。这份对比其实也是增加世界汽车厂家对中国的信心,但我们自己应该清楚在汽车数量增长的同时,环保问题变得越来越紧迫了。

身在国外,祖国的每个好消息都会令我有些振奋。2002年在巴黎,我听到《走进新时代》时曾激动地流泪;2007年在德国,默克尔与达赖见面,中国政府迅速做出反应,拒绝与德国合作项目也令我觉得开心;前些日子温总理在国际上频频露面,日本也给予了极高的关注,这使我还是有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