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绘画,重笔重墨,还有水,用得人不同,千百年来的面目自然万变,无所不有。
因此说,水墨如鉴,画面只是镜花瞬间的变幻,其实鉴如故,未曾变,一一在观者心中照见。
水墨的使用,若只见传统的唐风宋韵,过了千百年,还是水墨,只是这纸上、布上、竹上、木上的形状、影像新些,今人用笔,不出古人的境域,却不是“新水墨”。
徐累是中国当代艺术中“新水墨”的重要开拓者,他的笔墨很从容,一刻不停地游走于东方,同时也不忘走向西方,东海西海,此心攸同。古与今之间的驰骋,看似举重若轻,其实是很难的,起初怕放不开,一旦放开,又恐回不来。让人深感艺术本身力量的强大,如行巨船,浮巨川,搏巨浪,起航时的助力,可能就是覆舟的推手。徐累对此操控很得法,在借宋元遗韵,烘染当代情感的同时,又以现代立意,返照美学的传统,通达融会,渊源活水,所以给人耳目一新的同时,又让你静静地想起古人的水墨。
“赋格”借用巴洛克复调音乐的概念,对应辞赋及格物传统,象征在传统和现代之间追遁冒险,而这些都与徐累艺术思想相叠印。艺术史犹如游园惊梦,移步换景,瞻前顾后,思接千载。贝聿铭先生设计苏州博物馆新馆,同样借西方现代语境,重塑东方水城情韵,将古老的“中庸”思想,融入现代的建筑空间,追求时间、空间的联络与贯通。徐累在绘画上的追求,颇有些异曲同工。尤其是他通过对明代版画图式的研究,在作品中大量运用45度折角作为构图模式,这一经典的传统视觉经验,即与贝聿铭先生的建筑语言不谋而合。此次以苏州博物馆内庭假山石为原型,专门创作了一件宏篇巨制,以他的绘画修辞方法,演绎湛然俊美的水境山色,实景与幻象之间,对影而成奇境。于是我们看到,苏州博物馆的立体景色,与徐累的平面绘画,相映成趣,彼此观照。
正如诗人郑愁予感伤的那样,“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从艺术气质来说,徐累的个人灵知,应该归属于江南文化的底蕴。青花、明椅、湖石、重屏、锦帐、舆图、以梦为马,通过这些不连续的物象、戏剧性的布局、善变幻的情境,营造出东方新古典意境。
陈瑞近
苏州博物馆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