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以往作品的疏淡空蒙,章燕紫新近的作品尖利清新。减去几分轻歌曼舞的情愫,多了一些硬朗质感的人气。
她的这一转折基于两点变化。一是绘画题材的改变。她选择了与病痛相关的药丸、创可贴、手术器械等物品作为表现对象。正如章燕紫把这一系列作品(共36张)定名为《挂号》,这些表现对象自身携带的信息成为画面的重要因素。选择表现题材多靠一个机缘,对于艺术家来讲,把“机缘”变为创作理由需要一种能力——直觉力、判断力、自信力。随之而来的问题更加严峻,如何把选择的题材通过擅长的视觉语言表现出来,使所表现对象的“气息”在画面上喷薄而出?这个问题在表现单个物品,几乎没有背景描绘的绘画作品中更加关键。
这就涉及到章燕紫章燕紫第二个变化:她以往的作品以晕染居多,新作品以勾线为主,稍事润染,且线条细腻、坚挺、尖利,力透纸背。初次看到她的新作,中国画“六法”中的“骨法用笔”立即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在近乎纯粹的“应物象形”绘画过程中。章燕紫借助了对“骨法用笔”的体会,实现了现在的画面效果。
章燕紫对表现对象“物性”进行充分体会。“体会”不仅是一个视觉过程,包含有更多的触觉成分——包含对材质光滑粗糙的触感、对坚硬柔软的体会、对形体转折的把握、乃至对表现对象温度、重量、密度的认识。从这个角度来看,章燕紫的“应物象形”中的“应物”绝非仅仅是对对象的观察,或者进一步讲:审视,而是动用尽可能多的知觉对表现对象的领会,乃至超越了“视觉”。
下一个问题:当超越了视觉,对表现对象具有了“应物”这种领会能力以后,国画中走线、晕染的力度,油画中涂抹色彩的笔触感知,雕塑过程中对“泥”(扩展开来,各种雕塑材质)的触觉,是否就具有了深入程度上的区别?
看章燕紫最近的新作,能明显感觉到,她不但发现了感知对象的秘密,还掌握了运用毛笔、以及颜料的秘密。她描绘对象的方法,提示了我对“骨法用笔”多种感知。
现在还保存有一种算命的方法——“摸骨法”。通过摸骨,可以知道一个人的命运、性格。“骨法用笔”最早应该与此方法有渊源。在绘画上面,毛笔在帛、纸上用构线、晕染的方法描绘人、物,是否和”摸骨人“透过皮肤抚摸人骨的方式具有相似性呢?算命人运用手指的方法是否可以被画家借鉴?再转到按摩师。陈巨来在《安持人物琐记》中记述:按摩师出徒前,要把一袋黄豆中心的黄豆揉碎,而其外围黄豆不得有损伤,才算出徒。此种力道,在我看来,其实涉及到毛笔接触纸之”入木三分“的道理。形象记录可以参见李安电影《推手》中的太极高手写书法的场景。
最后一个问题,“应物象形”中的“形”能不能只是认为是对象的形状?正如摸骨中的“骨”,是不是具体的“某块骨”。算命人摸骨,是不是通过某块具体骨骼的独特形状来推算命运,还是感知“骨相”?
推知到章燕紫的与病痛相关表现对象,现在表现的是它们的“骨”,还是“骨相”呢?
刘礼宾
20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