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论自己的流年线索是困难的。原因是无法客观地看待过去。当时的主观已经模糊,只能用现在的角度去观看,恐怕会有异样。
一
1990年5在中央美院陈列馆里"女画家的世界"开幕了。我大学刚刚毕业不久,做为这个展览的策划者和参与者,就象每一个第一次办展览的年青人一样在紧张地等待着观众的回应。
85新潮的喧嚣和六四的政治动荡使我厌倦那些大而空的观念和对政治的狂热,寻找一种逃离和自我解脱的方式。渴望把内心的无奈,盲目,怀疑表达出来。我开始画身边的女友。女生宿舍的生活使我了解她们的青春萌动和少年张狂。因为我和她们一样,看上去平静时尚,但内心却徘徊在寻找出路和随波逐流的矛盾中。这些肖像作品把主观强烈的色彩,莫明的情绪和奇怪的空间结合在一起。我努力把每一幅画画得单纯漂亮,看起来就象广告一样与意义无关。每一个女性都表情自处地存在于非真实的环境中。绘画语言极其细腻真实,精致地描绘具体细节。这种真实与不真实之间的矛盾使画面产生了一种张力。也暗合90年代初中国社会的情境。
在这个展览展出的作品中,红绿相间的肖像"是我喜欢的一幅。画面中抽去了人本身的自然色,只剩下绿色的衣服和玫瑰色的脸。表情兴奋而漠然地坐在虚空中,像是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面部被头上遮阳帽的阴影分割成条状,这些红色的阴影在她的脸上划过时既残酷又美丽。
六四之后,经过了长长的萧条,人们需要一些新鲜的呈现此时心态的东西。因此这个展览引起了广泛的观注。后来人们开始讨论"新生代"这个对我来说并不太熟悉的考古名词。再后来我被定名为新生代艺术家。
二
后来的几年里,对政治的躲避渐渐被纷至沓来的商品大潮所代替。钱在经历了太久的贫穷之后,对于物质和金钱的追求急迫而夸张。每个人都在规划实践着自己的大款之路。精神的追求显得越来越不合时宜。然而在经历了身心疲惫的追逐之后,强烈的渴求和竞争的代价使内心的平衡被打乱,失重感图然而生。
这种心理波及生活的每个角落,包括我面前的画布。油画“走钢丝”(137x97cm 1990年)画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钢丝绳上的表演。一根钢丝从右上向左下拉过来,使画面产生了不稳定感。他们紧张地把握着各自的平衡。两个瘦削的身体抗拒着巨大的不安。单纯的红色身体在浅灰色的背景下显得有些刺眼。危险的滑落似乎随时都可能发生。
另一幅画带来的是快乐的坠落。油画“青春高度”(155x172cm 1993年)画的是三个年青人惊叫着从天而降,虽然倾斜的构图使画面产生动感,但细节的描绘使他们又看似凝固。谁也无法说清失重带来的是绝望还是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