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9年8月
地点:蓝靛厂尚扬好友家中
尚扬的格调
以20世纪八十年代为开端的中国当代美术中,尚扬是极具代表性的人物。从八十年代开始,他在绘画创作上走出的每一步,都引起艺术圈内朋友的关注,因为尚扬的每一步都与当代绘画潮汛的流向同步变化发展。他以沉着的表现性笔法描绘黄土高原的自然和人,然后一步步向抽象靠拢。虽然这里边有许多试验与变革,但黄土高原赋予画家的朴素与深沉始终如一。近年的风景画中,土黄色调似乎退让于苍黑的沉静,但漫天风沙依然回响着对高原生态的惦念。尚扬非常重视绘画性的经营与发挥,在多样风情之中,总是可以辨认出从容、稚拙、悠然自得而又极其精致的笔法,俨然画家心性的吐露。
观察和研究尚扬,不可仅限于他的绘画作品,绘画只是他之值得研究的一个方面。他对人生、对社会、对历史的看法和态度,都值得研究(当然,他的绘画更值得研究),以综合的方式思考、对待现实和历史,既是观察尚扬的基本角度,实际上也是尚扬对待艺术和人生的基本态度。由此形成一种文化格调——浸透了中国文化的旷达,而不失之颓靡;坚持变革与进取,但不流于狂放,我曾说他属于当代画坛“稳健的开拓者”。经常接触他的人们往往在欣赏他的洒脱和幽默时,忽略了他内心深处的沉重与悲悯情怀。实际上正是这些内在的沉重,使他那些形式单纯作品具有难以形容的精神份量。
——水天中
记者:透过您的作品《大风景》,似乎能折射出一些您对新的视觉元素的探索。
尚扬:对,在我的画里,我希望能看到一种风景,它不是平常所习见的那种,真实的风景跟我的画面是没多大关系的。我在用视觉的方式来描述今天影响我们的心灵和视觉的风景。社会的进步带来很多负面的影响,这些负面的影响来势凶猛,人亦无力改变,这样继续发展下去我们的生存环境会岌岌可危。创作这些画是我对现在和未来的变化所发出的警示。
在1991年画了《大风景》以后,就开始了我的一个新的视觉历程,这跟当时中国的社会变化有关。在90年代以前,中国经济刚刚进行改革,很多事情都以一种不同以往的方式进行运转,在这个运转过程中,社会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中国社会发生的变化也折射出世界变化的一个侧面。我们通过媒体可以看到,今天的科技的进步和经济发展的同时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开始显现。经济的飞速成长带来社会环境的破坏,特别是自然环境的毁坏,它导致人类生存环境的急剧变化,在90年代初期我比较早的感受到了这一点。艺术家的这种呼吁其力量是微乎其微的,但是艺术家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我希望通过自己的作品来展示我们的今天,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关注这些问题,因为这种现象实际上威胁到了整个人类的生存环境和前景,如果家园都毁掉了,还有什么可以谈呢?所以这个问题是必须坚持的。
记者:《董其昌计划之二》也是以这种忧虑为主题的吗?
尚扬:对,2003年我创作了《董其昌计划之二》,将近七米长。董其昌是明代的山水画家,我用他的一部分图式作为画面投射的图形,取其寓意,用以寄托我的想法。这张画分三节,第一节是郁郁葱葱森林繁茂的一种景象,中间的风景已经开始萧索了,第三张是用三维的方式做了一个网络远景,表示我们现在的风景已经开始网络化了,已经虚拟化了,过去的自然风貌已经不在了。这件作品创作在非典时期,所以创作时我就把这时期的一些手机短信写到画面上去了,比如防治非典的中草药方,比如说用肥皂洗手洗三遍,使劲搓手等等。我用各种视觉和文字的方式符号化地表达这一主题。《董其昌计划之三》是今年创作的,这是一幅很大的画但是画面上画的地方较少,它所表达的涵义跟前面是差不多的。
这之后,在今年的九到十月份我又完成了另外一幅作品《大风景——巴山夜雨》。人类喜欢浩大的工程,它能带来利益,但往往毁掉环境。比如三峡就是一个大有争议的问题。我的想法已经由来已久,都和这有关,包括原来画的《大风景—99》、《大风景—96》,自然的风貌已经不是一种浑然一体的状态,它已经分崩离析了。这个是人类不会自觉解决的问题。当然我不仅仅是为了意义而画画,也为了视觉的追求而画画,在这里我找到了对视觉图示安排的乐趣,它也使我独立于其他的人,在寻找一种别人所没有的语言,这是我一直的追求。
记者:从您的作品中仿佛能透出许多中国画的意境。
尚扬:我追求东方的意境。油画不应该画的像国画,但是可以从国画中吸收一些属于东方的意韵、意境来使中国的油画艺术跟西方有所差异。这也是今天很多中国油画家在进行努力的一个原因。在这个过程中,希望大家能够认识到:今天中国油画家所关注的东方意韵已经不再是一种纯粹的传统,而是传统在现代精神里的表达,把中国的和东方的文化根性及传统灌输到当代精神里面。如果不注意这点,那么东方艺术将混同于西方。
而另一方面,如果只有浓厚的东方意韵但缺少当代精神,那跟过去的传统有什么差别呢?所以这两点是必须兼顾的。现在中国很多艺术家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我想假以时日,会很有成效的。今天西方的一些有识之士也早已感觉到了中国艺术家在这方面所做的尝试。在国际艺术的融汇和交流中,中国当代艺术定会以非常独特的面貌跟西方艺术形成明确的差异,而且一点也不弱于西方艺术。
记者:您会一直坚持下去吗?
尚扬:会的,为了追求艺术本身的发展,为了更好的表达艺术的意义,我要更好的去探索,而且一直坚持下去,希望它跟能时代发展同步。
记者:这种坚持是一种刻意还是顺其自然?
尚扬:我崇尚顺其自然。每次我的作品都是不一样的,不会刻意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但是大的方式已经确定。我有我的原则,下面怎么做我只会让它自然的流淌和发展。如果强调怎么弄,画的时候我又不一定那么想了,这样就会很别扭。
我在生活和艺术上顺其自然。天道就是自然。为什么现在好多东西不自然了呢?因为刻意的东西太多了,我觉得自然的才是本质的。
记者:您对国内油画界的现状有什么预见和看法?
尚扬:现状还是正常的。我认为当代艺术的发展,每一个阶段都是正常的,因为事物的生长都有自身的规律,特别是艺术。“文革”期间用行政命令的方式让大家都去画那些红、光、亮的东西,是不正常的。改革开放以后,艺术走向一个好的生态,它的进程是彼消此涨、此起彼落。让其自然的发展,能调整好自然就会成功,调整不好的自然就失败。
艺术家也是常人,必得努力于个人的生存。但当你面对一张画布,你的出发点就必须是关于艺术的思索,而不应是别的。有的人急不可耐,在商业大潮中只为了追求金钱,那他在艺术上肯定完蛋,这是自然的。时间和艺术是会淘汰和筛选的。不要人为地去管理它,应该让其自然发展,艺术生态始终会是正常。
尚扬
1942年生于湖北,四川开县人。
1981年湖北美术学院油画硕士研究生毕业,曾任该院教授、副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华南师范大学美术研究所所长。现为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中国油画协会副主席、中国美协油画艺委会委员、北京美协油画艺委会副主任。
参展及获奖
国内
1984《第六届全国美展》获优秀作品奖(中国美术馆)
1991《首届中国油画年展》获荣誉奖(中国历史博物馆)
1992《广州首届九十年代艺术双年展》获学术奖(广州国际展览中心)
1997《首届艺术学术邀请展》获贡献奖(香港艺术馆)
2004《首届美术文献提名展》获文献奖(湖北美术院美术馆)
2006《中国当代艺术文献展》获文献奖(中国世纪坛美术馆)
国外
1986《第三届世界现代艺术展》(印度新德里)
1987《中国现代油画展》(日本东京等九城市),《首届中国油画展》(上海展览馆)
1991《中国现代美术大展》(日本河口湖美术馆)
1993《后89中国新艺术展》(香港艺术中心、澳大利亚现代艺术博物馆),《汉姆巴赫国际夏季艺术节展》(德国汉姆巴赫),《中日现代绘画展》(中国美术展)
1994《后89中国新艺术展》(英国伦敦Marlborough画廊)
1997《第十二届亚细亚国际美展》(澳门艺术馆)
1998《中国当代艺术展》(意大利雷委内皇宫青年博物馆),《中国绘画50年展》(日本日中友好会馆)
2000《二十世纪中国油画展》(中国美术展),《中国当代艺术展》(意大利帕多瓦布雷达美术馆)
2001《成都艺术双年展》(成都国际会展中心)
2002《中国当代艺术三年展》(广东美术馆)
2003《北京国际美术双年展》(中国美术馆),《东方既白——20世纪中国绘画展》(巴黎金门宫)
2005《大河上下——新时期中国油画回顾展》(中国美术馆)
2006《展开的现实主义——1978年以来中国大陆油画》(台北市立美术馆),《裸.非裸——当代艺术国际邀请展》(香港抱趣堂当代艺术馆),《今日中国美术大展》(中国美术馆)
记者:乌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