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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塑的创作语言:荷兰艺术家汉克•维希与美院教师创作谈(二)

时间: 2014.6.10

2014年5月4日至30日,荷兰艺术家汉克•维希(Henk Visch)应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隋建国教授之邀,来CAFA雕塑系开展为期四周的学术交流工作坊。汉克•维希是德国明斯特艺术学院教授,他还带该校的15名学生来到中央美术学院交流学习。2014年5月30日下午五点,汉克•维希在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与隋建国、于凡、刘礼宾进行了雕塑座谈会,在关于“具象雕塑”的讨论之后,结合各自创作实践,还对雕塑创作语言等话题进行深入探讨。

刘礼宾:在前面的谈话中,我们有说到雕塑以前是对客观的模仿,现在变成物体本身。

隋建国:不把雕塑放在底座,而放在地上,这个雕塑就会和空间产生关系,这也是我探讨安德烈的原因。而且我认为观念艺术把所有象征意义切断了,观念艺术之后,抽象雕塑和具象雕塑混在了一起。

汉克•维希: 是的,观念艺术带来了新的信息,例如背景、作品陈述等,这些信息变得很重要,这些新信息又带来不同的阅读方式,于是具象变得毫无意义。在观念艺术中,观念是作品的一部分,鲜花、漂亮女人这些美丽的东西在观念艺术中也可以变成可怕的东西,然后会告诉你它独特的含义,而这些含义来源于所谓的语境。观念艺术后,文字语言变成雕塑的一部分。

隋建国:雕塑是观念艺术之前的概念,所以谈雕塑就要先忘记观念艺术。此时雕塑就剩下物体,因为物体本身代表时间和空间,它永远存在具体的空间中。

刘礼宾:于凡,你的作品《王荣国》是具象作品,但是后来你改变了创作方法,这是什么原因呢?

于凡:作品的样子取决于审美和现实中的关系,现代艺术之前作品主要是描摹对象,现代艺术之后我们的审美发生改变,就像你说的我们会找到其他部分,比如位置,与现实发生的关系。我希望能创造新的世界,来展示我的作品还有作品的关系。我觉得汉克的作品中有种神秘的东西,你能谈一下这种神秘的来源吗?

汉克•维希: 我觉得艺术家不适合谈论世界这个问题,我并不想创造新的东西,我做的东西可能是新的,也可能是旧的。我也不知道我作品的含义,我只知道我自己怎样想,我经历过什么,我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看见什么。很多人看到我的作品时会产生很多不同的想法,我已经很满足了。

于凡:前面有说到你依赖记忆创作,而你经常谈论的是社会生活。

汉克•维希:我觉得个人生活非常重要,我不关心我做过什么,为什么要做作品,我感兴趣的是看完作品后会发生什么。我像动物,在自然中,闭上眼睛全情投入作品创作。我看世界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做出来的作品也和别人的不一样。而且在这过程中我常常诘问自己这样做,对吗?我不关心我作品是怎样来的,只关心我做了什么。我觉得忘记过去对我来讲非常重要。

于凡:过去是指传统吗?什么是过去?

汉克•维希:不是,我是指要活在当下,我热爱生活。过去的记忆是你能记起的东西。当我工作的时候我不想任何事情,我也不会想如何把记忆转移到我的作品中。

刘礼宾:你们三位都是雕塑家,可以各自谈一下看待作品的方式吗?

隋建国:我觉得雕塑要尽量还原。雕塑语言主要说形体、空间、材质、重量、光影,如《李大钊》那件作品完全可以把它作为雕塑,谈的都是造型、风格手法、光影效果等等,都是写实雕塑的语言。如果把抽象雕塑都放进去,就得扩得更大,有位评论家说到“原语言”,包含空间、时间、形状、身体(感受雕塑),这些新加的因素使得“原语言”含义变得完整。但我觉得,如果雕塑有“原语言”的话,就两个,一个是物,一个是形。物本身就是个实物,概括了所有材料,它永远是具体空间里面的事,剩下就是感受具体空间中的人,不管是雕塑家还是观众。

于凡:我也听说过这个“原语言”的论述,把语言拆分下来也没有说清楚,就像你刚才说的,在观念之后,雕塑功能性的东西都放弃了,比如我要做李大钊,我用哪种手法来塑造?一种是艺术家自己的语言,一种是社会象征性的东西。我觉得雕塑应该退到初衷上,为什么会有雕塑产生?因为有心,所以造物,因为你对现实有不同看法,于是出现宗教和不同的哲学形态。印度的《奥义书》第一章说世界是怎样创造的,讲到先有人,然后从人身上创造了世界,不像《圣经》所说的,耶稣创造了天、地……这很有意思,就是找到了我们创作的理由。

隋建国:人创造世界也是按人的需要来做的,人的感官就是世界的组成基准。如果世界没有光,人就会产生不同于眼睛的感官。它说的是抽象的人,不是具体的人。

于凡:所以后来西方人把眼光集中在具体的人身上,我觉得是失败。现在雕塑的动机变了,原来雕塑是模仿一个人,比如耶稣、佛,后来我们不再看这个人,而是看这个人的不同关系,不同层面,但是事实上还是在这个人上面,是否可能离开这个层面,从初衷上解决呢?

隋建国:我觉得不行,从哲学上讲,这是绝对的唯心主义,人决定了世界,必须要从一个角度来看问题,或者说你对世界的理解决定了你看到世界的样子。

于凡:对,现实世界和意识世界基本没有距离了,就因为我看到了或者我意识到了,所以我的世界就成这样。但很多人在做当代艺术时是逆行的,他们图解了世界,他们认为世界就在现实层面,而没有意识到我想到的世界是什么样。没有这个意识做艺术是很危险的,就变成一个和周围的关系,而且这关系是很混乱的。

汉克•维希: 这关系到价值体系,可以是宗教或功能性的其他东西,这些构成了思想体系。如果你想为某个体系创作,那么作品就属于该体系。但是艺术家没有义务为教会、国家、经济工作,艺术家是自由的,当我们说我们是自由艺术家,我们是自由的。当你自由的时候,你的作品就很难被理解。比如,我画一个棕色婴儿,如果是为天主教堂画的,那么他们会认为这是耶稣,因为这是他们的思想体系,如果你不是为教堂而画,这个婴儿也就只是一个婴儿,或者属于你自己的体系。在当代艺术中,包括我的作品,封闭的对象已经不重要,意识形态的功能已经被社会生活取代,而社会生活一直在改变,当艺术家、批评家坐在一起聊天,这就是亚文化,我们可以聊天、喝茶、吸烟,谈谈彼此在做的事情。我们有特别的生活方式,学生们玩手机、交朋友,也可以有他们的亚文化,我们都能彼此理解各自的行为。价值观一直在变,所以现在我们没有固定的价值体系。我们的作品是开放的,不过艺术家不善于解读自己的作品。我们的作品来自于亚文化,当我把作品带到画廊出售,来画廊看画的那些来自正统文化圈的人看到后会用属于他们的语调说,“噢!我太喜欢它了。”我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另外,我觉得艺术品不应该放在奢侈品店里,这太危险了,它应该被放在社会生活中。艺术品不是奢侈品,不是划分个人身份的东西,它的作用是使人们融合到一起。

文/ 陈佩华
图/ 全晶
编/ 张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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