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明清画评中的“浙派”概念
如果按明末画论的立场,那么所谓“浙派”,就是指继承浙江岀身的画家戴文进的画派。但人们不是以戴文进的出生地钱塘、杭城来命名,称之为“钱塘派”或“杭派”,而是称其为“浙派”,这无疑是为了与“吴派”绘画相区别而已。浙、吴两地的对抗意识是强烈的。在明代画派中,吴地的文人画家处处显示岀一种对浙江的职业画家的优越感。
然而“浙派”画家中包括山水、花卉、人物画家。若以吴派画家为文人画家,即南宗画家,那么“浙派"画家就成了北宗画家。因此我们在讨论吴、浙两派画风时,就只能局限于山水画上。可是,诚如将吴派简单地说成是文人画、南宗一样地欠妥当,在“浙派”画风的形成过程中,与其说是以山水画为主,还不如说是以人物画为主来得恰当。尤其是正德年间吴伟出现之后,以及所谓狂态画家活跃的嘉靖年间,人们对浙派的非谁目光,往往集中在浙派人物画的笔墨怪诞上。
就象吴派文人画并非是沈周、文征明画风的继承者一样,从画系流派来看,浙派与戴文进之间的关系,也存在着许多值得研究的地方。吴派的画风不是单纯的,浙派也不是单一地以戴文进为宗,其画风同样是复杂多姿的。因此,无论从画家的画风,还是从画家的阅历来看,所谓“浙派”的涵义是丰富的,其画家大致可分为四类:第一类自然是戴文进画系,其中包括直接或间接师承戴文进的画家;第二类是画风假定与浙派相似者,而不拘泥他们是否与浙派有师承关系。当然,这类画家仅限于职业画家,原则上不包括文人画家;第三类则是不承认自己为浙派,而在画风上却是模仿浙派的画家;第四类是出身于浙江的画家。
因此,现在人们认为的浙派,就不只是仅仅局限于戴文进画系了,而是有更广的涵盖。所以,我们在考察浙派画家、画风及其渊源时,就应当拓宽视野,并且还须考察浙派在明代绘画史上与其他画派之间的关系。
明末以来,画坛岀现了“南北宗”说,人们对各种绘画流派进行评论,自然也涉及到浙派。最早意识到浙派的项元汴,就在《蕉窗九录》中以《邪学》为题,【1】对一些画家作了研究,认为他们的绘画流派是邪学,这些画家是狂态之徒。项元汴说:“如郑颠仙、张复阳、钟钦礼、蒋三松、张平山、汪海云辈,皆画家邪学,徒逞狂态者也,俱不足取。”
虽然项墨林在上述文字中评论这些画家时,没有直接提出“浙派”之说,然而与他时代相近的董其昌,却在《画禅室随笔》中论述戴进画系时,【2】就明确地提岀了“浙派”。项墨林的这段评语,也许是万历之际一些文人岀身的美术评论家,对于那些与吴派有别的浙派画家末流的最低评语。而且,项墨林的看法,已被其友人谢肇淛证实,成为当时文人评论家对浙派的普遍看法。谢肇淛在《五杂俎》中认为,【3】戴文进画系的美术作品要劣于沈、文流派的作品,从而暗示了浙、吴两派之间存在着悬殊的差别。
对浙派的这种看法,几乎成为定论。比项元汴(1525-1590)稍晚的屠隆(1542—1605),在其著作《画笺》中就引用了《蕉窗九录》关于浙派的评价。虽然《画笺》一书缺少作者的独特见解,大多是拾人牙慧之说,但是从屠隆在其他文章中对吴派绘画的优点大加褒扬的情况来看,④屠隆是承认浙派为邪学的:与此不同,董其昌的文章中,对浙派中包括着狂态邪学之徒的看法是有异议的:同时他还暗示,当时惯用的“浙派”这一名称,其得名不仅仅因为戴文进是始祖,而且还因为浙江有人数众多的画家。
把浙派作为戴文进画系,而又明确其与狂态邪学之徒之间关系的,是比董其昌,莫是龙稍晚的沈颢(1586-)。他参考了莫是龙、唐志契二人关于“南北宗”的理论,简要地勾勒岀南北二宗的画系,确定了从李思训、赵伯驹、赵伯骕、马近、夏珪到戴文进、吴小仙、张平山的系统。【5】虽然沈颢没有把戴文进以下的诸人称为浙派画家,但是他所归纳的戴氏以下的系统中,却已包含了当时人所公认的浙派画家,如象张平山那样的狂态邪学之徒。值得注意的是,沈黝所列的系谱中包含看以下观点:即马远以后全是行家:戴文进、吴小仙、张平山等画家与马、夏有关;把北宗画系,即李思训画系与戴文进等相联系。沈颢的勾勒,填补了到明代为止的北宗系谱的空白。
综观沈颢《画塵》、项元汴《蕉窗九录》、屠隆《画笺》等的论述,我们不难看岀,明末画论所述戴文进画系就是浙派,就是北宗,也就是行家的画系,而且其末流又趋于狂态邪学。此外,据沈颢的观点,我们还可以知道,由卜戴文进成了南宋院派的直接继承者,因此南宋院派与明代浙,派之间的关系就较为复杂,浙派的范围也得到明显的扩大。所以,现在被称作浙派的画家中,除戴文进画系外,还包括如马远、夏珪等许多画家。郑昶《中国画学全史》就是这样规定浙派的。【6】
以上是明末关于浙派的权威画论。此外,也有人注目于浙江水墨画独特的地方风格上,认为这与浙派的系谱有关。明末著名的美术理论家何良俊就是一例。他在评论浙派末流时俨、汪海云、蒋三松、汪孟文、郭清狂、张平山等人的画风时,最后说到当时的浙江人,如沈青门、陈海樵、姚江门等,都是没有师承而随意涂抹,却制作大幅赠人,“可笑,可笑"。【7】从这段文字我们可以知道,何良俊虽然对浙派的谱系没有作明确的考察,但是他承认那些后来被称作狂态邪学画家们的笔墨技法,是与浙江人的水墨画技法有相似之处,进而暗示浙江水墨画地方风格的存在。何良俊的生卒年史无确载,【8】但据《四友斋丛说》可知,他是稍晚于文征明时代的人物。醉心于文征明的何良俊,他对浙派画风的评述,是可以代表嘉靖、万历之际文人对浙派的看法,我们有必要对之进行详细的考察。据实而言,到嘉靖年间为止,与吴派文人画相对立的戴文进派,形成了以浙江为中心的具有地方风格的画派,这不能不说是画坛的一股势力吧。即使对它漠然视之,但浙江风格还是被认为存在着。这一观点到了莫、董二氏的万历时期,成为用来调整不合理的“南北宗论”的动力,戴文进派就是南宋马、夏的院派,这一观点已引起人们的注意。特别是冠之以"浙派”之名后,可以推测,这时人们对浙江绘画的传统性及传播范围已经淡忘了。
现在我们不妨根据莫是龙、董其昌、沈颢等人的论述,来列举一下浙派画家的系谱。明确这些系谱,对进一步展开讨论,以及全面理解浙派是有帮助的。
首先要陈述的,应当是戴文进画系,包括他的弟子、模仿者;以及那些在画史上归入戴文进的画家,仅管这些画家不见得与戴文进有师承关系。他们是:
戴泉(戴进之子,得家传)
王世祥(浙江钱塘人。戴进之婿,得戴进之传)
方钺(浙江钱塘人。戴进门徒)
夏芷(浙江钱塘人。戴进门徒)
仲昂(浙江杭州人。戴进门徒)
汪质(浙江人,流寓金陵。戴进门徒)
朴中(浙江人。俗姓华。戴进门徒)
据文献资料,上述这些画家是戴进的直接门徒。
陈景初(浙江海盐人。与戴进同时。笔法似戴进)
夏葵(浙江钱塘人。夏芷之弟。笔法仿戴进)
陈玑(浙江海盐人。画风学戴进)
上述三位画家是否拜載进为师尚不明确,但他们是与戴进同时,或稍晚时期的画家,他们的出身地亦与戴进相近。与后面所述的画家相比,他们与戴进的关系较为密切。
汪肇(安徽休宁人。画风出入于戴进、吴伟间)
钟礼(浙江上虞人。画风学戴进。入弘治画院)
何适(约出生于浙江天台。画风有戴进之意)
盛世(浙江钱塘人。善绘佛像、人像,画风追摹戴进)
吴珵(江苏吴江人。画风师法戴近。成化己丑进士)
张路(河南开封人。画风师法戴进)
宋臣(湖北江夏人。画风仿戴进、吴伟)
王珑(浙江鄞县人。画风宗戴进)
这些画家的生卒年不一定明确,故而排列先后次序可能有误,其出生地则据方志采录。我认为上述画家属于戴进画系。
吴伟的师承关系缺乏文献资料的记载,特别是与戴进的关系,越到后来越不明,两者画法上的关系只能参考后世画评者所言。作为戴进——吴伟画系,可举出以下的画家:
吴伟(湖北江夏人)
张路(前文已述)
宋臣(前文已述)
蒋嵩(江苏金陵人。画风宗吴伟)
蒋贵(江苏仪真人。画风宗吴伟)
薛仁(江苏金陵人。画法宗吴伟)
张恒(浙江鄞县人。画法初学王谔,后学吴伟)
宋登春(山东新河人。画风师法吴伟)
李著(江苏金陵人。画法初师沈周,人物则仿吴伟)
王仪(浙江海盐人。画法师吴伟)
罗素(江西南昌人。画风宗吴伟)
邢国贤(江苏南汇人。学吴伟笔意)
上述诸家中,有关宋登春的资料可在《献征录》等书中找到稍为详细的记载,【9】但这些书中对他的绘画活动却很少涉及,只是记载他以吴伟为师。我们在假定与他有亲密关系的徐学谟之《海隅集》中(据《佩文斋书画谱》所引),【10】可以肯定吴、宋之间是有师承关系的。
张路画系有:
朱春亭(河南祥符人。明宗室。就学于张路)
张似山(河南祥符人。张路后裔。有祖风)
张纪山(河南祥符人。善画花卉,世传“前有平山[张路],后有纪山”之说)
吴湘(浙江鄞县人。师法卢镇[王谔弟子〕,行笔类平山)
属于马远、夏珪派有:
倪瑞(浙江杭州人。画风宗马远。入宣德画院)
李在(福建甫田人。画风宗马远、夏珪,入宣德画院)
沈希远(江苏昆山人。画风宗马远)
雷济民(四川人。画风近似马、夏)
周文靖(福建甫田人。画风学夏珪、吴镇。入宣德画院)
成性(江苏无锡人。笔法出入范宽、夏珪间)
张翚(江苏太仓人。宗法马、夏二家)
张乾(江苏太仓人。以马、夏为宗。入成化画院)
丁玉川(江西临川人。宗法马、夏。呈狂态)
王谔(浙江奉化人。世称“今之马远”。入弘治画院)
陈沂(浙江鄞县人,寓居金陵。正德丁丑进士。为弘治十才子、金陵三俊之一。画风宗马远、夏珪)
朱端(浙江海盐人。画风宗马远、夏珪,仿吕纪)
🧎张恒(浙江鄞县人。画法宗王谔,后师吴伟)
卢镇(浙江奉化人。王谔门徒)
卢沛(同上)
吴湘(浙江鄞县人。卢镇的弟子,行笔类张路)
属于荆浩、关同派有:
张子俊(浙江人。画风宗荆、关)
谢环(浙江天台人。画风宗荆、关。入永乐画院)
属于郭熙画系有:
马轼(江苏嘉定人。画风宗郭熙)
属于李在画系有;
林广(江苏广陵人。画风学李在)
此外,还有文献资料所称狂态邪学的浙派画家,或者若干师法、师承关系不明的浙派画家,他们是:
时俨(浙江开化人)【11】
郑颠仙(福建人)
张复阳(浙江当湖人,寓居秀水)
沈仕(浙江仁和人)
陈鹤(浙江山阴人,寓居金陵)
姚一贯(浙江人)
除以上所举的画家之外,如果注意到浙派笔墨法的特色,那么在林良系统的水墨花鸟画家、吕纪系统的着色花鸟画家中。还能看到若干受浙派影响较大的画家;在人物画家中可以归于浙派的也有不少。不管怎么说,总之,从上述浙派系统画家的罗列中,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到,以戴进为鼻祖的浙派,其构成是多元的;浙派的形式、画风,其内容是复杂的。因而,把如此复杂的成分全部归纳于戴进名下是困难的。当然,关于以戴进为代表的浙江地方绘画风格是否有形式上的祖源,这尚待进一步研究。至于对浙派发展起到重要作用的吴伟,当时的文献资料并没有记载他与戴进在画法技巧上的关系,所以作为画系的浙派,就存在着一个较大的断层。或许现存的绘画作品,反而能说明戴、吴两者的关系。
如后所述,把戴、吴两人的生卒年相接,两者在画学上并不存在着师徒关系。若按李开先、谢肇淛等的说法,【12】把吴伟当作戴进正统画系的画家,那么他们两者之者必定要有个中介者,而文献资料对此几乎没有涉及。明末清初的画家,为了用图表形式说明浙派,虽然把吴伟当成戴进的继承者拉了进来,但对他们的画法关系却缄口不言。我认为,其实这就是承认了他们两者之间在描写形式上存在着断层。在戴进派即浙派的描写形式中,投入了继承吴道子画系笔墨法的吴伟新流,其结果使作为浙江地方风格而潜在的水墨纵逸之体,遭到了扬弃。吴伟的出现,使浙派由单一地继承浙江地方风格而趋于多元化的倾向。而且,由于吴伟的介入。产生了所谓狂态邪学派的一系列画家,这种看法也就可以成立了。
再从戴进的评传中,我们叩以感到他与后来的吴伟、张路,以及那些被称作狂态邪学的画家,有着不同的气质。至少明代诸家是同情戴进的。这一点并非直接表明画家具有优越的社会地位,也并非说明浙江地望的卓越,其意义在于揭小了戴文进和吴小仙以下的浙派画家之间存在着断层,这在当时的评论家中是看不出的。成化、弘治之际是明代画史的重要分界线,它表明职业画家和文人画家在画坛上的势力交替;尤其是被称作狂态邪学画家的活跃期的嘉靖时代,它也是文人画风确立的时代;不可忽视的是,这一时期吴派在画坛上占有绝对的优势。因此,在表面上承认載进和以后的画家间存在着不同评价的同时,也含有其它的可能。
关于戴文进是否浙派形式上的先祖问题,必须与浙派的产生、浙派风格的发展,放在一起考虑。至于能反映浙江地方风格自行发展的是浙派呢,还是浙派画家一览表所示那些与浙江地方风格无关的是浙派呢,即“浙派”只是一个虚构的名词呢,或者两者折衷融合的产物是浙派呢,这倒是难以回答的复杂问题。
首先,我们要对作为浙派鼻祖的戴文进进行研究。通过明清画论对他的评论,我们可以将他与其它画家作番比较与介绍,而对戴文进的传记作些考察,对其作品进行评论。
【注释】
【1】《四库提要》称项元汴《蕉窗九录》系伪托之作,余绍宋《书画书录解题》亦将其归入伪托之列,但西书皆没有指出伪作的时代。然而因无反对的材料,故伪托说是可信的。估计《蕉窗九柔》的出现时代与屠隆《画笺》相近,若以书中尚南贬北的观点来看,这与项元汴的看法相似,应为明末画评者流的作品。《蕉窗九录》与《画笺》有许多文字相同的地方,至于究竟孰先孰后,尚不明确。对后代来说,项元汴的影响要比屠隆大得多,因为他在晚明画坛与荃赏界中有很高的地位。项元汴画学黄子久、倪瓒,书学智永、赵吴兴(见《项墨林墓志铭》),子项德新、孙项圣谟皆承其画风。他还与明末文人画大家董其昌,以及文寿承、文休承、陈淳、彭孔嘉等为友,与朱彝尊有姻亲关系。项元汴收藏宏富,对当时鉴赏家、画家颇多帮助。现存不少中国古书画上押有项元汴的印章,就可说明一切。《五杂俎》称:"近代嘉禾项氏所藏,古今无匹。"他的不少山水画藏品是宣和御府之物,有精品等美誉。当然,也有人对这些藏品的质量持有异议。《韵石斋笔谈》说项墨林的印章与藏品遭到灾厄之运。《明诗纪事》引用詹景风的题跋,他与明清的有关评价不一样,认为项元汴鉴赏水平不高,并指出项氏的收藏中有许多贋品。然而大致可说,项元汴的收藏为天下奇观,惜于顺治二年(1645)遭火灾之厄,幸存残藏至今仍散落田方。
【2】"元季四大家,浙人居其三,王叔明湖州人,黄子久衡州人,吴仲圭钱塘人,惟倪元镇无锡人耳。江山灵气盛衰故有时,国朝名士仅仅。戴进为武林人,已有浙派之目,不知越吴兴亦浙人。苦浙派日就澌灭,不当以甜邪俗赖者系之彼中也。”(《画禅室随笔》卷二《画诀》)
该文诸本字句稍有不同,此据淡菾堂版。
【3】“国初名手推戴文进,然气格卑下已甚。其它作者如吴小仙、蒋子诚之辈,又不及戴,故名重一时。至沈启南出,而戴画废矣。启南远师荆浩,近学董源,而运用之妙,真夺天趣。(略)(《五杂俎》)
《五杂俎》作者谢肇淛的生卒年不详,据《明史列传》,其为万历三十年(1602)进士。据《历朝诗集小传》等载,他由湖州推官转南京刑兵二部,后迁工部郎中,历官云南参政、广西按察使,仕至广西右布政。据其活动情況推测,《五杂俎》当编于万历年间。
【4】“明兴,丹青可宋可元,与之并驾齐駆者何啻数百家,而吴中独居其大半,即尽诸方之烨然者不及也.。”(《画笺•国朝画家》,《美术丛书》本)(《考槃余事》卷二,宝颜堂秘笈本)
【5】“禅与画俱有南北宗,分亦同时,气运复相敌也。南则王摩诘,裁构淳秀,出韵幽澹,为文人开山;若荆、关、宏、琛、董、巨、二米、子久、叔明、松雪、梅叟、迂翁,以至明之沈、文,慧灯无尽。北则李忠训,风骨奇峭,挥扫躁硬,为行家建幢;若赵干、伯驹、伯骕、马远、夏珪,以及戴文进、吴小仙、张平山辈,日就狐禅衣钵尘土。”(沈颢:《画麈•分宗》,画论丛刊本)
【6】郑昶:《中国画学全史》第十一章《明之画学》“浙派”之项。
【7】开化时俨,号晴川,以焦墨作山水、人物,皆可观。同时徽州有汪海云,亦善画,墨气稍不及时,而画法近正,是皆不失画家矩度者也。如南京之蒋三松、汪孟文,江西之郭清狂,北方之张平山,此等虽用以楷抹,犹惧辱吾之几榻也。
"余前谓国初人作画,亦有但率意游戏、不能精到者,然皆成章。若近年浙江人如沈青门(仕)、陈海樵(鹤)、姚江门(一贯),则初无所师,任意涂抹,然亦作大幅赠人,可笑,可笑!”(何良俊:《四友斋丛说》卷二九《画二》,中华书局刊,元明清史料笔记丛刊本)
【8】关于何良俊的传记资料,除《明史•文征明传》附有外,尚见于《国朝献征录》)、《列朝诗集小传》等等,但这些资料皆没有载明其生卒年。据《明史》所记“年七十始返故里”,可知何良俊享年当在七十以上;又据《明诗纪事》等,可知他于嘉靖中,以岁贡生授南京翰林院孔目。除此之外,有关他活动年代的资料,不见有特别的记我。
【9】焦竑《国朝献征录》载有宋登春的传记,而且特别详细。何乔远《名山藏•高道记》中有关宋登春的记載,是据《国朝献征录•鹅池生宋登春传》摘抄而成。傅维鳞《明书》则大多据《献征录》记载加以刪简,并补充了一些其他资料。万历及康熙的《钱塘县志》所载,与《献征录》、《名山藏》、《明书》有所不同,但没有涉及宋登春的绘画活动。我所见到他的作品有扇而小水图等。
【10】“朱登春,字应元。赵郡新河人。壮步发白,自号海翁。晚居江凌天鹅池,更号鹅池生。性嗜酒慕侠,能挽强驰骑。发愤读古人书,为小诗。画师吴伟,皆不肯竟学。里中呼为狂生。(徐学谟:《海隅集》)”(《佩文斋书画谱》卷五七)
【11】“开化时俨,号睛川,以焦墨作山水、人物,皆可观。同时黴州有汪海云,亦善画,墨气稍不及时,而画法近正,是亦不失画家矩度者也。”(《四友斋丛说》卷二九)
“时俨,字若思,号晴川,以焦墨作山水、人物,妙绝千古。尝自題云:‘书法即画法也。晦翁之秃笔,秃而有致,取妍则惑矣,始信其画法全从书入。’何良俊物,徽州汪海云法近正而墨气远不及,一时名手如蒋三松、张平山辈,不堪供楷抹。其见推服如此。王阳明先生重其品,题所居曰六柏堂,兰江唐龙为之记。”(光绪《开化县志•人物志•方伎》)
【12】【17】“小仙其原出于文进,笔法更逸。重峦迭嶂,非其所长;片石一树,粗且简者,在文进之上。”(《李开先集•画品五》,中华书局刊)
[日]铃木敬
任道斌译
据日本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1968年版